“我想活著。”
夏青瑉壓不卑不亢地答道,她抬眼望向蕭寅的眼神太過澄澈,蕭寅想起似乎從未見過夏青瑉這般眼神,想想倒也不奇怪,自己何時關注過她?又哪裡談在意她的眼神?
夏青瑉心中明白,以蕭寅的行事作風,自己此刻還能活著站在這裡,必然是他已經查到了什麼,再多的說辭不過是在消磨他的耐心,何況他本就對自己耐心甚乏。
想當初蕭寅肯放妻,不過是因著自己抓住了他的軟肋,蕭寅是何等人物,難保不回過神來斬草除根。她隻是沒料到這天會來得這麼快,以她如今這副模樣,估計是早已犯了蕭寅的死忌。
早知如此,當初就該再買副墮胎藥,把孩子拿了再跑,沒準還能多活些時日,現下當真是要一屍兩命了,夏青瑉心想。
夏青瑉見蕭寅隻是看著自己卻不作言語,心想他估計就是一時興起,想看看獵物死前垂死掙紮的模樣。
夏青瑉咬緊下唇,半晌繼續開口:“您在求娶我之時,我就起了疑心,我幼時甚少出門,如何有恩於您?我與您初次見麵,是您贈藥給我,我猜也是那日那身紅衫讓您動了惻隱之心。”
“也正是那件紅衫,才讓我想起青瑤,她才是真正愛著紅的那個人。這也能解釋為何您非要同日求娶我們姊妹進門。”
“您牽著我的手,一樣的婚服一樣的蓋頭,您那時應是把我當做青瑤,做了一場不可及的美夢吧!”
蕭寅如今開始認真地打探著夏青瑉,他原以為夏青瑉不過是個遲鈍木訥、柔順無趣的內宅婦人,如今看來,當真是小瞧她了。
“您在揭開蓋頭那一刻,美夢便醒了,我不是青瑤,您也受不得心愛的女人和他人洞房花燭,哪怕此人是您一母同胞的弟弟,所以您連夜出了府。”
夏青瑉語氣沒有一絲起伏,她仿佛在陳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
“您從來都掩飾得很好,做了青瑤穩妥的大伯。在蕭府,我深知護不住懷孕的青瑤,所以寫信給您青瑤懷孕了,也料到您必定會回來。您果真是能護住她平安順遂的,隻是不曾想在昱兒的百日宴上您卻喝醉了。”
蕭寅嘴角開始慢慢上揚,雖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笑,笑裡卻無半點暖意。
他自詡聰明一世,如今卻也看不清,到底是夏青瑉入了他的局,還是他入了夏青瑉的套。
“後麵的事您都知曉。第二日我就想起了您燒死的那個爬床丫鬟,於是我躲在瀟湘苑裡,倒也想明白,您會留著我。”
“我與您同房,眾人的目光便會被我吸引,他們開始擔心我生出嫡子,就無暇再向青瑤和昱兒放冷箭。不過那時我還沒悟透您為何非要燒死那爬床丫鬟,直到我發現自己懷孕才醒悟,您燒死她的根本是在杜絕子嗣。”
“我一時沒了主意,後來我差點被人推進證心湖,杜若替我擋了一劫,我自那時起便想著一定要逃出蕭府。於是我盤算著如何恰到好處地激怒您、如何設計逃跑路線。”
夏青瑉真摯地看著蕭寅,沒有半分隱瞞。
蕭寅回望著她,她額角掛著一層薄汗,被汗水浸濕的耳發柔順地貼在麵頰。
她還是那個夏青瑉,長得有三分似夏青瑤的夏青瑉;她又不是那個夏青瑉,他腦海裡的夏青瑉永遠不會如她這般認真而純粹。
夏青瑉看著蕭寅複雜的眼神,終於還是笑了,哪怕此時此刻,他都還在透過自己看著青瑤,她平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有了想要激怒蕭寅的想法。
“至於這個孩子,”夏青瑉霍然展開雙手,此時孕肚坦坦蕩蕩地暴露在蕭寅眼前。
驟然入畫,蕭寅隻覺得它比想象中的還要大些。
“第一次我沒掉進證心湖,他沒死成;第二次我沒喝成墮胎藥,他沒死成;第三次我一路逃跑,他還是沒死成。我想經過這麼多的折騰他都還跟著我,定是因為他舍不得我,既如此,我便一定要護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