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蕭寅自成婚以來第一次踏進瀟湘苑。他還是那般冷漠疏離，丫鬟仆人見他紛紛自動退避到一旁。

夏青瑉恭敬地迎在門口，她知道此事是無論如何都躲不過的，待蕭寅走近，夏青瑉恭恭敬敬地低身行禮。

蕭寅並未做片刻停留，他抬腳踏入屋內，徑直走向主位，仿佛在蕭府，無論他走到哪裡，他都該是主位上之人。

蕭寅坐定，並不著急開口，隻是不停地摩挲著手上的佛珠，以霸者之姿審視著夏青瑉。夏青瑉還是保持著那行禮的姿勢，一動不動。

“現在倒是知道禮數周全了，昨日軟禁祖母時，怎麼不見你這副低眉順眼的樣子？嗯？”

蕭寅態度冰冷，語氣中帶著些鄙夷戲謔：“還是你低眉順眼的模樣隻是做給我看的？”

夏青瑉抬頭望向蕭寅，縱使說出如此冷漠的話，卻還是在他的臉上找不出任何悲喜，夏青瑉低下頭，他的悲喜從來都與自己無關啊!在期待些什麼呢？

“身為蕭家主母，遇事你既不知道冷靜判斷，也不懂得沉著應對。你是深閨夫人，沒見過大場麵，那你總該學著與他人商議。若你覺得蕭府全家都要害我，自家姊妹的話你總該要聽吧！”

蕭寅停下摩挲的手，眼神淩厲：“你該不會以為我死了你就能獨攬蕭家大權，做這一家之主了？”

夏青瑉默不作聲，她知道無論她說什麼，他都不會相信，他隻信他眼睛看到的，如今他眼睛看到的，也是自己無法辯駁的事實啊！夏青瑉半蹲在那裡、還是一動不動。

杜若嚇得大氣都不敢喘，她想緩和些氣氛，於是顫顫巍巍地端著茶遞到蕭寅手邊。

“蕭家主母的權力讓你迷了眼嗎？”蕭寅終於耐心耗儘，怒斥道。

隻見他隨手一揮，杜若閃躲不及，手中的茶盞瞬間被打翻，茶杯應聲落地，發出清脆的碎裂聲，碎片飛濺，一塊天青色的瓷片直直地刺向夏青瑉，夏青瑉不閃不躲，就那樣看著那塊瓷片深深地紮進自己行禮的手背，頃刻間血流如注。她也不去捂那傷口，仿佛隻有這刺心的疼痛才能將自己拉回現實。

杜若驚呼一聲，忙跪到在地，一個勁地磕頭：“求家主饒恕夫人！求家主饒恕夫人！”

“滾出去！”蕭寅喝道。

杜若本已是心中恐懼、雙股戰戰，可她怕自己一旦出去了，自家主子可能會扛不住這雷霆之怒。

“杜若，你先出去。”夏青瑉還是那樣行著禮，低著頭，看不出表情，卻語氣極為平靜。

杜若看著夏青瑉那血流不止的手，憂心忡忡，眼淚在眶裡不停地打轉。夏青瑉阻止了她過來包紮，杜若隻能作罷，小心地退出門去。

那一地的血太過耀眼，蕭寅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夏青瑉受傷的手，他心中知曉夏青瑉不過是個無才無謀的庶女，以她那閨房四角的天地生不出那麼大的野心來。

蕭寅收斂了些許怒氣：“你可知蕭府的家丁一出，大肆尋人，便是坐實了我遇難的消息，一旦坐實消息，蕭家將麵臨如何境地？屆時不但我會被沿途追殺，蕭家也將分崩離析。蕭家不亂，自能保我不死，我不死，自能保蕭家不亂。你堂堂當家主母，就算看不清局勢，也該學會謀定而後動，你卻連這樣一個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夏青瑉終於明白自己與夏青瑤差在哪裡了，她不僅見識比自己多、眼界比自己廣，單是審時度勢，自己也難以望其項背。

夏青瑉突然生出許多嫉妒來，她嫉妒夏青瑤見過的天地、聽過的故事、聞過的花香，無論她多會侍奉長輩，多會看賬簿，多會管家，她都還是那個上不得台麵、隻知道繡花的夏家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