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寅傷勢日漸好轉,在院子裡活動的時間也隨之增多,同住一個屋簷,每每碰到夏青瑉,倒說不清他是無意還是有意。
夏青瑉總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實在算不上什麼清白,故而起初還刻意避開他。或許是時間長了,又或許是她意識到自己才是這裡的主人,幾日過後,夏青瑉倒學會了坦蕩地回敬蕭寅。
隻是好景不長,蕭寅親自動手根結四房一脈之事,雖是剜除了蕭府多年頑疾,可剔骨剜肉終會使人氣血虧虛,免不了外感風寒濕邪、有人乘虛而入。
都城王族的嗅覺向來十分敏銳,這也不怪他們,如今邊關戰時吃緊,王座之下群雄環伺,由不得他們不多思多慮。
閔州蕭府於都城王族而言,從前是不敢動的美酒佳肴,而今卻是誌在必得的掌中暖玉。若是有了蕭府的全力支持,邊關危機可解,座下之臣亦可壓。隻是這蠶食蕭家,也得講求方法。如今不過是趁其病要其命而已,蕭府真正的掌權者可還在世,指不定那位還留著什麼後手。
於是一道聖旨以八百裡加急送抵了閔州。蕭寅自然不再閔州城內,更接不了這聖恩。不得已,夏青瑤派了自己的貼身護衛來了越榕城。
夏青瑉是知道那護衛的。
那年燈會,夏青瑤險些從廊橋上跌落,幸得父親及時發現出手相救,打那以後,父親就派了這護衛給夏青瑤,就連出嫁也隨侍左右。打那以後,夏青瑉卻被圈養在了夏府。
無他,不過她在燈會上無人照看被擠下了橋,落水又引得父親分心差點無暇顧及夏青瑤。這世上哪裡都有偏愛,隻不過有些人更加明目張膽罷了。
父親如是,蕭寅亦如是。
夏青瑉站在院中,看著那護衛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大概是今時不同往日了吧!她竟然生出幾分看戲的心思,她想看看蕭寅等得了幾時。
果然,片刻之後蕭寅推門而出,正正對上夏青瑉清冷的眼神。饒是他一身霸者之姿王者之態,也被這清冷刺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頭一回,他怕夏青瑉誤會。
“蕭府出事了,我需即刻回去。”末了,蕭寅還怕夏青瑉擔心,又補充道:“最多一月便回。”
夏青瑉冷漠得像個局外人,隻見她微微屈身行禮,道:“恭送蕭家主。”語氣不卑不亢,聽不出悲喜。
蕭寅眼神淒厲地看向夏青瑉,不自覺捏緊了手裡的佛珠。那一刻,他發瘋地想夏青瑉能像從前那般,眉眼帶笑語氣柔和地同他講一句“夫君保重,早些回來”。
夏青瑉還是一襲綠衣,亭亭而立,成了滿院的蕭瑟中唯一鮮活的色彩。蕭寅鬆開了手裡的佛珠,他收斂起身上的淩冽之氣,輕聲道:“你須得等我。”
夏青瑉並不理會蕭寅語氣中的不容反駁,她心甘情願地等了他五年,但從離開蕭府那刻起,她此生都就不會再等了。
蕭寅離開夏青瑉的小院麵色就即刻肅殺淩厲起來,秦四一方麵擔心他的傷勢,一方麵又不敢開口多問,隻得一路沉默少言。
回到閔州,還未入府就見朝廷兵馬已將蕭府團團圍住,蕭寅抬腳邁步進府,門口那不長眼力的小卒就想攔下,隻是還沒來得伸手,就被蕭寅眼神餘光中的霸氣鎮退。
進入正堂,蕭禮與夏青瑤領著蕭府其餘眾人坐在側位上,而高堂之上則坐著的那位身著內服的公公,手裡還拿著雕龍秀鳳的聖旨詔書,一室寂靜無聲。
那公公見蕭寅入堂,收了幾分懶散傲慢,起身朝蕭寅迎去。蕭寅直接略過宦官,徑直走向主位,身後的秦四不知何時竟帶人拿了另一把檀木扶手椅,在蕭寅落座之前迅速換下了方才那把被人坐過的梳背椅。
隻見公公麵色十分難看,饒是在王宮之內,也無人敢如蕭寅這般無視輕待於他。還未等他發作,蕭寅就率先開口道:“給公公賜坐!”
“你好大的膽子!”尖銳刺耳的聲音響徹屋內,“見詔書如見陛下,見詔書不跪,你竟敢如此蔑視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