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無可能?”蕭寅向前一步,淩冽的戾氣隨即山呼海嘯般襲向夏青瑉,夏青瑉退無可退,方才明白,蕭寅還是原來那個蕭寅,之前諸多相處,不過是他有所收斂罷了。
“從前是你百般殷勤,後來亦是你生下燕回。那天大雪,你一步一步走到我身邊的,我告訴過你,此生必與你糾纏不清,至死方休。如今你說我們之間絕無可能,我應允了嗎?”
蕭寅用力勾著夏青瑉的腰,抵著夏青瑉的額頭,夏青瑉掙脫不開,隻好緊閉雙眼,不去直視他說話的眼睛。
原來愛慘了一個人,是諸般克製啊!蕭寅看著夏青瑉緊閉的雙眼,慘白的小臉上全是疲憊厭倦,蕭寅輕輕撫摸著夏青瑉的脖頸,那一刻他是真的想掐死她!掐死她,把從前那個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夏青瑉換回來。
夏青瑉握緊拳頭,後背不斷沁出冷汗,她知道蕭寅發起瘋來,真的可能掐死自己。蕭寅做事狠絕,殺伐果斷,這種人從本質上來講都是瘋子,否則怎會安排自己做個替身嫁進蕭府?
蕭寅看著夏青瑉的表情漸漸絕望,哂笑起來:“怎麼?你怕我殺了你?”語氣中夾雜著些悲涼淒苦,原來他從來沒被夏青瑉信任過啊!
可是,他又怎麼會舍得呢?
僵持的每刻,都是煎熬。突然,夏青瑉感覺蕭寅不再抵著她的額頭,也鬆開了脖頸上的手,她剛想睜眼瞧個究竟,脖頸上卻一陣劇痛傳來。她本就虛弱至極,如今又是疼痛鑽心,很快就抵擋不住暈了過去。
蕭寅輕輕接住夏青瑉脫力的身體,用手捂住她滲血的脖頸,緊緊將她護在懷裡。他拭去嘴角的血跡,抱起夏青瑉出了山神廟。
回到樾榕城,蕭寅那表情屬實嚇人,不止秦四,連杜若都不敢上前一步,隻得任由他將夏青瑉安置妥當。
夏青瑉昏睡了一天一夜,到了第二天,也是被脖子的傷口給痛醒的。許是在水裡時雙手拚命攀附蘆葦,如今雙手實在酸軟乏力,連勾勾手指都困難。夏青瑉勉強以肘支撐起身,卻發現右手上戴著一串佛珠,分外眼熟。
那佛珠顆顆通體透黑,細細散發著瑩亮的光澤,應是被主人時時握在手心。
饒是化成灰,夏青瑉也認出那是蕭寅手中的那串。相較於直視蕭寅,她更多的時候是在凝視他手裡的佛珠。
蕭寅那樣的人,撚這佛珠,絕不可能是心懷善念,唯一的解釋,是他想用這佛珠來提醒自我慈悲。那如今他將這佛珠給了自己又是何意?
夏青瑉沒得到答案,因為自她醒後,蕭寅就再沒出現過了,杜若也說不清出秦四去了哪裡。
夏青瑉對著銅鏡仔細端詳著脖子上的牙印,上麵的血跡早已乾枯,留下深達肌理的血印,這樣深的傷口,哪怕護養得再好,日後也是必定留疤的。
起初她實在想不通為何蕭寅會突然發瘋咬她,隨著血痂一點點掉落,瘢痕一點點攀延,她看著傷口就會不自覺地想起那天的蕭寅,想起他說過的話。傷口的位置更是極為刁鑽,無論她穿何種長度的衣領,疤痕總會露出一節,提醒她這是何人所為。蕭寅這是想讓自己時時想起他啊!
自那事之後,不過兩月餘,樾榕城南來北往的人開始談論九公主被殺一事,接著睦州鬨起了饑荒,流民湧入了都城,如今都城人人自危,更有甚者,言天下將要大亂。
杜若跟夏青瑉談及此事,夏青瑉告訴她自己已經聽說了,雖不知真假,卻也暗地在鄉下置了宅子,若禍事真的來了,他們就一起搬到鄉下去避一避。夏青瑉總有直覺,這事應當是與蕭寅有關的。
時至五月,小燕回也長大了許多,杜若抱著她圍著院子裡的枇杷樹轉悠,她直勾勾地看著樹上金燦燦的枇杷,夏青瑉哪能不懂小孩子的心思,於是踮腳去摘,剛費勁將一枝枇杷拽下來,身後就傳來低沉的聲音。
“甜麼?”
夏青瑉回頭,看見蕭寅站在廊下,不過幾月不見,夏青瑉覺得蕭寅像一下老了好幾歲,連頭上都生了幾根白發。
“你來這裡做什麼?”夏青瑉警惕地看著蕭寅,將枇杷也背在手後。
“杜若,你將燕回先帶進去。”蕭寅不回答夏青瑉,轉而吩咐杜若道。
杜若猶豫了一下,瞧著蕭寅似有重要的事要講,也不固執,抱起燕回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