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瑤避而不談，她倒是沒想著陸雪琪竟然隻憑片語就能將她的心思猜個七八分，無論她是從何處覺察到端倪，這般的聰慧心思，卻也不可小覷。

陸雪琪神色愈冷，欺霜賽雪，眸色鋒利寒涼，靜靜瞧過來，攥著天琊的手又緊幾分，肌膚潤白細致。

碧瑤道：“陸師姐真是冰雪聰明，猜的不錯，玄火鑒的確在我身上。”

她揚手，碧翠清亮的袖子緩緩落下一段，露出皎白的手腕來，瑩潤的腕子纏著赤紅流蘇，玄火鑒宛若晶瑩剔透的翡翠，中間一點火焰絢紅。

碧瑤眉目嬌美，天水碧的衣裳襯著她清脆靈動，暗夜不掩芳華，“至於第二件事，關係到你青雲門，對我並無太大用處。”

“焚香穀有八凶玄火法陣的殘陣，而它的山勢之下還有一座火山，以此維持法陣運轉不停，青雲門道玄真人德高望重，修為已是天人化境，況且又有誅仙劍陣這等天下無人能敵的陣法，穩坐正道魁首一位，為天下正派中人敬仰，天音寺一群和尚沒有爭名奪利的心思就罷了，焚香穀擁此奇陣，傳承之久也與青雲門不相上下，豈會甘心屈於青雲門之下？這正道魁首的位子，就不想坐一坐麼？”

陸雪琪冷哼一聲，“正道之魁皆是虛名，我雖不曾來過南疆，但焚香穀盛名卻有所耳聞，它在此地護持一方，居功至偉，你這妖女圖謀不軌，欲加之罪又何患無辭。”

“狡辯。”碧瑤冷笑道：“陸雪琪，你要是真相信正道中全是胸懷天下之徒，又豈會站在這裡聽我說完才來辯解？何況你問我為何來此，我願回你就答了，至於你相不相信，那我可管不了。”

氣氛一時變得十分詭異，兩人針鋒相對，頗有下一刻就要一決生死的模樣。

僵持許久，碧瑤幽幽歎口氣，她覺著今晚真是格外的令人不痛快，“陸雪琪，焚香穀我是非去不可，你要如何？跟著我麼？”

她深深望向陸雪琪，眸色淺淺淡淡，映著漆沉夜色，恍若純粹至極的黑色明珠，從她潑墨般流瀉的長發，落到一如既往淡漠清冷的臉上。

仿佛天地間隻有她一個。

通天峰的朝夕相對，到滴血洞的生死相依。

碧瑤覺著那久遠記憶中的溫暖像是在這一刻又被悄悄想起，那樣孤獨寂寞又絕望的時候，還有這麼一個女子，安靜的陪在她身邊，忘卻身份，忘卻立場，忘卻那樣血海深仇的糾葛和罪孽。

可這些，她心中洶湧如潮水，險些要將她傾覆其中的思緒，陸雪琪，卻半分都不懂得。

許是她做了甚麼錯事，合該兩世為人都是這般辛苦，想著念著，都是這樣得不到又放不下的人。

碧瑤轉過身，語聲淡淡，似乎含著隱約的疲倦和堅定，“陸雪琪，若有一日情勢所迫，我隻願死在你的手上。”

她謀劃這麼多，想了這麼多，走到現在已是無路可退，但唯有她自己清楚，縱然到如此地步，她的修為也絕非尋常修道人能比，縱然放眼天下，能勝過她的也沒有幾個。

可若麵對的是誅仙劍陣，這點依仗，當真並無半分把握。

沒有誰能比在誅仙劍下死過一次的碧瑤更清楚誅仙劍陣的威力，誅仙劍，絕非人力所能抵擋。

陸雪琪微微蹙眉，聽她說的荒唐，隻當她孤身深入險地，才生出這許多感慨，可碧瑤的神色又不像這般憑空的猜測。

突然間些許異香飄來，清清淡淡，沁人心脾，悠揚的散了，短短一瞬，陸雪琪心中略沉，堪堪恍惚一下就清醒過來，碧瑤赫然已經不見蹤影。

陸雪琪怒從心起，這魔教妖女果然陰險狡詐，片刻之間竟然也能讓她用了這許多卑鄙無恥的手段，當下劍訣一變，天琊神劍藍光大放，承著她化作流星急追而去。

過得片刻，樹林不遠處的灌木叢裡晃了晃，碧瑤起身，拍了拍身上沾著的泥土枯葉，森林年代久遠，不知道多少年月，腐爛的泥土味十分嗆人。

她匆匆出來，見那藍光劍芒去的遠了，立刻換個方向鑽進樹林裡也朝焚香穀去，傷心花白光收斂，化作普普通通一朵小白花。

以陸雪琪的聰慧，怕是要不了多久便能察覺碧瑤使詐，是以她不馭遁光也不照明，就借著月色在林子裡走，待離的遠些，才禦著傷心花緊貼地下飛行。

沒過多久，層巒疊嶂的山峰之上，驀然閃過一道璀璨藍光，碧瑤停頓片刻，苦笑一下，卻是禦著遁光飛快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