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看不出它們靜立姿態下齊聲的讚頌。
‘祂是最崇高的’無人反對。
‘祂是最偉大的’它們讚頌。
所以它們陷入了煩惱:‘我們能獻於祂什麼?’
男人的聲音替它們回答了這個問題。
‘全部’
他的聲音像來自遙遠的彼岸,即使沒有擴音也遙遠得有些飄渺。
‘祂給予了我們一切’
‘我們也應當還予我們的一切’
如何還予?自然是回到誕生之地,重新與祂融為一體。
還有眷屬在猶豫,他說:‘我們總是會回到祂的身邊的,不過時間長短。’
這個回答徹底說服了它們,於是它們主動奔向最大的那兩隻肉蟲。
無數細小的肉蟲如潮水主動湧入最大兩隻肉蟲的嘴裡,它們如獻祭般莊重,詠歎著祂的讚歌,狂熱的奔向死亡。
直到最後一隻細小肉蟲被吞下,被硬生生喂大的肉蟲看向了另一隻更小體型的肉蟲。
在它的默許下,那隻肉蟲生吃了另一隻肉蟲。
直到吃完最後一口,那隻肉蟲才終於停下,而它臃腫的身體已經不允許它挪動那怕一步。
它垂下頭,開始變得僵硬,尖利的嘴裡吐出的卻是潔白的絲,就這樣蜷縮著化作一顆潔白的繭。
男人虔誠地單漆跪地,他單手覆在心口的玫瑰上,帶著顫抖的聲線詠歎道:
“這是我們獻予您微不足道的禮物。”
鋪天蓋地的肉蟲轉眼化作巨大的繭房,而那繭房還在微微跳動,宛若一顆熾熱的心臟。
而一切的一切,不過是……他們口中的禮物?!
這太荒謬了!
李圓圓咬著唇,無端的憤怒自她心底湧出,可優秀的職業素養仍然讓她保持了最後的理智,甚至還有空注意旁邊突然開始流淚的雷諾。
“我沒事。”雷諾臉色難看的抹去臉上的淚花,他的心頭被一陣巨大的悲傷籠罩,但那並非他的本意,他眼睛緊緊盯著屏幕中的繭房,心中翻起了驚濤駭浪,“小心這個東西,它能影響人的情緒。”
隔著屏幕都能被影響,更彆說還在現場的那幾人了。
科其臉上滿是痛苦,濃鬱的恐懼突然籠罩心頭,讓他甚至產生了一瞬間用死亡逃離這裡的衝動。
而比其他,旁邊幸存的幾個手下狀態更是一個比一個差。
他們哭著笑著,最嚴重那個已經受不了極致的不安,硬生生用牙咬破了手腕,看著不斷流出的鮮血,任由它們在304門口彙聚成一灘血泊,但那不安依然縈繞著他,他瘋狂的自殘,在又哭又笑中熬到生命最後一刻,麵對死亡,他臉上居然帶著釋然的笑。
如果這是遊戲,那所有目睹了這一幕的人頭頂已經出現瘋狂跳動的san-1的標誌了。
可惜,現實並不是遊戲。
但虔誠的獻祭,終於打動了門後的神明。
“哢。”
明明是微小的一道聲音,卻瞬間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之前籠罩著他們的詭異情緒居在這一刻平靜了下來。
但平靜隻是轉瞬,科其看著那轉動的門把手,喉結上下滾動,竟也不知道為什麼緊張起來。
甚至連通過飛行器觀看這一幕的李圓圓和雷諾都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這一刻,所有已經調查到的信息通通作廢,他們宛若失去了認知的愚者,惶恐的等待那不可思議的降臨。
在這份惶恐中,他們甚至產生了迫切的期待,就像曾經渴望證實尼斯湖水怪存在的人類,越是未知就越讓人有探究的欲望,那是根存於人類基因裡的傲慢,所有盲目的來源。
門開了。
他的腳步落在地上很輕,輕得幾乎令人聽不見,過長的袍子在地上搖曳,浸在尚未凝固點血泊中,垂落的帽兜下是一張無臉的白色麵具。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無人敢出聲,此刻連呼吸聲都顯得嘈雜。
他就這樣若無其事走走過男人身邊,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一步一步踩著血色的腳印來到那顆繭的麵前。
原一注視著那顆繭,像在評估這份禮物的好壞,男人因為緊張不自覺攥緊了心口的玫瑰,他雖然沒有頭,卻時刻通過肉蟲們的視線在仰望著祂,而祂的反應也將決定他的結局該走向何方。
終於,原一動了。
他轉過頭,將手放在嘴巴的地方,像是伸出了一根手指,明明看不見眼睛,可比任何眼神都來得銳利,稚嫩的聲音無喜無悲,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低頭。”
紅色的月光照在他身上,拉出長長的影子,走過的路血痕顯現,萬物在此刻噤聲。
飛行器失去聯係前最後記錄到的,是他的一聲輕笑。
仿佛在說——
不好意思,我要開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