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停車場拿車,謝良的電話打過來,“今晚出來喝酒嗎?”
謝良是他的同事,兩人都在一家投資公司工作,做過搭檔,因為興趣相投又聊得來,關係一直不錯。
蘇幸川扯出安全帶,“喝什麼酒,我明天要住院了。”
“什麼?”謝良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住院?你怎麼了?”
蘇幸川本來有點難以啟齒,但想著自己又不是因為生活作風問題得了這個病,純粹是工作壓力大,於是坦白:“長了個結石,沒什麼大事,就是最近跟中晉磨價格搞得太累,天天熬夜,累出病來了。”
“哪裡長結石?腎?”
“……”蘇幸川沒說話。
“膽結石?還是口腔?”
謝良在蘇幸川長久的沉默中琢磨出一絲不對勁,“不會是你兄弟吧?”
“滾。”
謝良發出一聲響徹車廂的爆笑,蘇幸川扶額,把車開出停車場。
謝良樂不可支:“蘇總,我早就跟你說過,兄弟要多帶出來見見人,老不用會出問題的,你不信,非說什麼越禁欲就越自由,瞧瞧,這就禁出問題來了吧!”
“少說廢話。”
“哪家醫院啊?明天我陪你?”
“不用。”
“你爸媽又不在這裡,也沒個對象的,你做手術之前通知我一下,我過去陪你,雖然是小手術,也要有人在外麵守著的。”
蘇幸川本想拒絕,但想著也是。
萬一前男友在手術台上對他做點什麼呢?
想到李暄,蘇幸川突然輕笑一聲。
電話那頭的謝良嚇了一跳,“你笑什麼?碰到漂亮小護士了?不對,有男護士嗎?”
“男護士沒有,男醫生倒是有一個。”
“哥們口味夠重的啊,一下子就變成禿頂專家了,你不說你初戀長得像瓷娃娃嗎?”
蘇幸川忽然從後視鏡裡看見李暄的身影。
李暄把白大褂換成了短款棉服,背著一隻黑色雙肩包獨自走出醫院,在醫院門口的共享單車裡挑了一輛,掃碼騎走。
看著孤零零的,又有點乖。
他騎車的速度不快,甚至有點像老年人,後背挺得很直,穩穩當當地下了坡。
蘇幸川一直看著,舌尖滑過後槽牙,心裡忽然萌生了一個想法。
“你到時候就知道了。”
*
第二天下午,蘇幸川帶著幾套換洗衣服,還有一些日用品,開車來到醫院。
因為是微創手術,前後加起來不到三天。
蘇幸川也沒太當回事,都沒告訴父母。
母親昨晚給他打電話問他最近怎麼樣,他隻說好好好,就是工作有點忙。
母親嗔怨:“彆那麼忙,錢是掙不完的。”
蘇幸川生在小康家庭,父母是雙職工,家境還算殷實,蘇幸川兩歲那年住上了樓房,他十歲的時候,父母賣了樓房,買了一套靠近學區的電梯房。家裡一套房一輛車,父母退休之後每天出去打打小麻將,過得還算自在。
蘇幸川從小到大都沒覺得錢很重要。
是後來遇到李暄才改變想法。
李暄的家境比他好,吃穿用度都是名牌,雖然李暄沒什麼物欲,也不追求奢侈生活,但蘇幸川總想著:不能虧了小暄。
攢錢賺錢的想法是大學時期出現的,這幾年他辛苦工作,攢下不少,但是就像謝良說的——說著越禁欲越自由,最後禁出問題了。
錢可以買來快樂,但失去了分享快樂的人,就隻剩一個勁往前跑了,太累。
再加上,心裡還掛念著,放不下。
蘇幸川走進住院部,護士給他安排病房。
還算幸運,是一間雙人病房。
護士指著左邊的床,說:“你先準備一下,待會兒李醫生就過來了。”
右邊已經有人住了,東西在,但人不知去了哪裡。
“謝謝。”蘇幸川把病房號發給謝良。
蘇幸川把東西放下來,還沒收拾,就接到客戶的電話,對方還在糾纏管理費的事,蘇幸川語氣無奈帶笑:“徐總,您也體諒體諒我們,管理費降到0.5%,我們就隻能喝西北風了……”
掛了電話,蘇幸川一回身,看到李暄穿著白大褂站在床邊,把他嚇得一哆嗦。
“怎麼不出聲啊?”
李暄翻開病曆,和蘇幸川溝通手術細節:“手術時間定在明天早上十點半,手術前八小時空腹,不能吃東西也不能喝。”
“知道了。”
護士把病號服拿過來。
蘇幸川摸了一下,布料有些粗,突然說:“你就穿不了病號服,你肯定嫌硬。”
李暄望向他,嘴角微微向下。
蘇幸川分不清這個表情是不高興還是委屈。
李暄準備離開的時候,蘇幸川下意識想要挽留,隨口來了句:“醫生,這個手術有什麼副作用嗎?”
“副作用?”
“比如,做完手術之後,”蘇幸川向下看了一眼,“還能用嗎?能力會下降嗎?”
李暄也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不會。”
蘇幸川又起了壞心思,故意說:“要是不能怎麼辦?醫生包售後嗎?能用醫生試試嗎?”
他坐在床邊,悠哉地望著李暄。
這副樣子和七年前重合,那時候他也喜歡這樣逗李暄。
李暄微微啟唇,看起來是想說些什麼。
突然有人敲門,謝良走進來,自說自話:“我正好開車從這邊過,先來探個路,這房間還挺寬敞的,也不吵,就是樓下那水果店可真坑啊,蘋果九塊八一斤,但我還是給你買了。”
李暄看了看謝良,又看了看蘇幸川。
蘇幸川啞然。
他的那句“要是不能怎麼辦”還飄在空中。
李暄眸色忽沉,他說:“不能就做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