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暄沒有表現出害怕,卻抬頭望向蘇幸川,蘇幸川本來還在給室友發消息,餘光瞥見李暄的眼神,一恍神,手機差點掉落指縫。
他指了指自己,“你要我?”
這話聽著有歧義,蘇幸川又問:“怕疼?要我怎麼幫你?”
護士指導他:“抱著他的腦袋,遮住他眼睛,然後最好抓著他另一隻手。”
“啊?”
蘇幸川迷迷瞪瞪地走上來,李暄乖乖靠著他,把臉埋在他的小腹上。
蘇幸川感覺大腦運作都變得遲緩。
李暄的頭發很軟,不是純黑,燈光下看著偏棕黃色,軟蓬蓬的,簡直不像男生。
他呼吸時的熱氣鑽進薄薄的T恤,噴灑在蘇幸川的小腹上,蘇幸川小腹一熱,大腦徹底停止運作,他整個人都快蒸發了。
他甚至不敢握住李暄的另一個手。
幸好護士操作很迅速,“好了。”
蘇幸川如蒙大赦。
他摸了一把後頸,全是汗。
李暄則是低頭看著自己被裹得像小豬蹄一樣的手發呆。
受傷的小啞巴,蘇幸川於心不忍,特意蹲下來安慰他:“很快就好了。”
李暄把小豬蹄舉到蘇幸川麵前。
蘇幸川握拳和他輕輕碰了一下,“今天沒被嚇著吧。”
李暄搖頭。
離開醫院準備回學校時,蘇幸川才驚訝地發現,李暄和他竟然是同一個學校的。
李暄是醫學院二年級的學生,蘇幸川學的是金融,今年也是大二。
實在太巧,蘇幸川目送李暄進了宿舍樓。
本以為隻是一場偶遇,結果第二天蘇幸川就在籃球場遇到了李暄。
蘇幸川在籃球場上揮汗如雨,剛進了一個球,正好中場休息,他撩起球衣擦了下汗,一抬頭就看到對麵觀眾席上坐著的李暄。
李暄直勾勾地盯著他。
準確來講,是他的腹肌。
“……”蘇幸川走過去,問:“你怎麼來了?”
李暄右手上的紗布滲著黃色的藥水,左手拿著一瓶可樂,他把可樂遞給蘇幸川。
“你那個手——”
蘇幸川話說到一半,旁邊突然來了一個身材高挑的女生,女生拋了一瓶礦泉水過來,還說:“幸川,今晚吃燒烤嗎?”
“還有誰?”
“輝子,杭斌,還是後街的龍蝦館。”
“哦,知道了。”
蘇幸川擰開礦泉水,喝了一口,還沒咽下去,就聽見李暄冷冷地問:“她是你女朋友嗎?”
蘇幸川一口水嗆在嗓子眼,他背過身去猛咳了幾聲,臉都漲紅了,蘇幸川抬高了聲音:“你——你會說話啊!我還以為你是啞巴。”
“她是你女朋友嗎?”李暄又一次問。
“不是啊。”
“那你為什麼不喝我的水?”
蘇幸川這才注意到,李暄的左手握著可樂,從蘇幸川走過來到現在,一直舉著。
蘇幸川莫名生出幾分愧疚,他立即接過可樂,“我以為你讓我幫你擰瓶蓋呢。”
他剛準備說謝謝,李暄已經走了。
他穿著白色的運動套裝,身子顯得很單薄,受傷的右手藏在袖口裡。
蘇幸川一直看著他,直到朋友過來撞他的肩膀,“看什麼呢?”蘇幸川回過神,上場前他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李暄已經不見了。
很奇怪的小孩。
一直到現在,都很奇怪。
蘇幸川想,不知道李暄現在的男朋友對李暄有沒有耐心,會不會像他一樣,覺得李暄的奇奇怪怪也是一種可愛。
可是,如果李暄遇到了很好的男朋友,那他和李暄的故事是不是也要徹底畫上句號了?
不行。
蘇幸川從夢中驚醒。
他還在醫院。
四麵白牆,住院部的環境相對安靜,但走廊裡還是偶爾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
人在醫院,總會胡思亂想。
最近頻繁做夢,醒來時疲憊更甚,蘇幸川抬手揉了揉眉心,餘光忽然掃到熟悉的身影。
他一時竟不敢陡然望去,怕嚇跑對方。
那人察覺到蘇幸川醒了,身形微動,但沒有走,蘇幸川這才放下手。
李暄在床尾站著,不知站了多久。
“你怎麼來了?”
李暄表現疏離,“看看你的術後情況。”
“疼。”蘇幸川說。
蘇幸川的本意不是撒嬌,但說給前男友聽,就有了點撒嬌的意味。李暄沉默了幾秒,說:“疼肯定是要疼兩天的。”
這話在以前,應該是倒過來的。
應該是李暄說疼,他細聲細語地哄,
想著想著,蘇幸川忽然發現窗外的天都黑了,按理說李暄這時候應該已經下班了,他不禁問:“你怎麼還不下班?”
“今天值班。”
“哦。”
兩個人又相顧無言。
就在這時,李暄的手機突然響了,他拿出來接通,蘇幸川隱約聽見那端傳來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不知對方說了什麼,李暄回答:“嗯,我知道了,我今晚早點回去。”
語氣這麼好。
怎麼當初對我就頤指氣使?
蘇幸川心裡不爽,扭頭看向窗外。
通話時間很短,李暄把手機放進白大褂的口袋,他告訴蘇幸川:“明天早上九點左右,我來幫你取尿管。”
“哦。”
蘇幸川故意拿起手機,給謝良打電話。
李暄轉身就走。
走出病房時,經過的小護士看到李暄,疑惑地問:“李醫生,今天不是王醫生值班嗎?”
李暄說:“我跟他換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