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和她預料中的剛剛好。
前世便是這幾個宮女帶著李青梧,進了這間廂房換衣物。
兩個太監負責以其他理由,支走了她身邊的茯苓。
至於扶風,不知道在哪裡,反正這時候是不在李青梧身邊的。
李青梧聞了香爐中的迷迭香,頭暈眼花地出門,卻早就不見了其他人的身影。
按照秋家父子的計劃,這個時候秋哲就會出現,壓著李青梧生米煮成熟飯。
但上輩子出了意外,酒被秋澈喝了,她到禦花園的時間也比秋初冬計劃中的晚了很多。
於是才會在路邊撞見同樣中了藥的李青梧,摸索著跌跌撞撞,隨意進了周圍的一間房。
而這輩子還能讓李青梧自己摸出來,自然也是出了意外。
那杯放了迷迭香的酒她沒有替秋哲喝,但秋哲被她壓在宴席上,沒有機會跑,出去找人的時間自然也晚了。
這才會讓李青梧一個人又跑了出來。
她上輩子不明白,為什麼那麼大的禦花園,竟然一個人都看不見。
還在想,難不成秋初冬的能耐已經大到了這一步?不僅能在禦花園的廂房裡放迷迭香,還能把所有人都支開?
可這明明與秋初冬想讓“公主被玷汙”被所有人都知道的初衷相悖。
如今看來,大概率是誤打誤撞了。
皇後與金吾衛統領袁符偷情,提前遣散了周圍的人。
秋澈發現李青梧依然中藥,便果斷選擇把李青梧送出了宮外,一是宮中人多眼雜,不好解決中藥的問題。
二是,她還需要將那幾個害李青梧中藥的中間人一起打包,送到那間廂房裡去。
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突然出場,在皇帝眼中扮演一個毫不知情的旁觀者。
這場計劃幾乎不費什麼力。
因為藥是提前放好的,捉奸也是秋初冬謀劃告發的,她隻負責綁人送進房,把場麵弄得越亂越好。
而這一切,僅僅隻是因為她少喝了那一杯酒,就與上輩子的情景截然不同了。
秋初冬還在哭,說自己是眼花看錯了人,隻知道有人在此處廝混,卻不知對方竟然是自己的兒子。
“陛下,若我知道裡麵的人是我兒,怎會自己去找陛下捉奸!那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秋初冬拉著已經嚇呆了的秋哲重重磕了一個頭,“求陛下明鑒!草民絕無二心!”
李式神情卻因此又難看了幾分。
你也知道如果是自己的孩子在裡麵,被人看見了會有多丟臉?
那你怎麼不想想,如果裡麵的是公主,我的臉麵又該往哪裡放?
這邊秋初冬在哭,後麵太監宮女也在哭,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是被人打暈了帶到這裡來的,一醒來就是這麼個情況。
總結,一問三不知,皇帝你自己看著辦吧。
場麵非常混亂,一度猶如哭墳。
李式氣得頭頂都要冒煙了。
太後則坐在上首,掐著手裡的佛珠,閉著眼直念“阿彌陀佛”。
而秋澈端坐在椅子上,帶著幾分漠然地審視著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父兄,心中毫無波瀾。
她看著皇帝躊躇不決的臉色,心裡無比清楚,這對父子今日是死不了的。
太後壽宴鬨出這等醜聞,就算是當事人都是被下了藥,傳出去也實在是駭人聽聞。
在場還有太後皇後,還有丞相的親孫子,總不能全都殺了滅口。
為了息事寧人,皇帝必定會強行壓下此事。
就像上輩子一樣。
但沒關係。
這隻是個開始。
秋澈輕輕閉了閉眼,忽然起身,掀袍跪地道:“陛下,臣也有罪。”
李式被吵得亂七八糟的思維一下就飛了,皺著眉看向她:“你又是怎麼了?”
“身為人子,不能看顧父親行蹤,不能照顧兄長周全,這是罪一。”
她正氣凜然道,“罪二便是,此一行,臣本該隻帶一名家眷,父兄卻全都入了宮,還鬨出如此醜事……雖然是兄長私自入宮,但既然讓陛下憂心了,便是臣的不是。這是罪二。”
她穩穩當當地叩首道:“求陛下看在臣誠心認錯的份上,饒父兄一命。”
李式的表情終於緩和了幾分,多看了她幾眼。
這小子不聲不響的,倒是挺識趣,知道要給他個台階下。
李式剛要開口說話,卻又被秋初冬激烈地打斷了:“不是!不是!是我私自入宮!是草民!不是哲兒!”
“秋澈你在說什麼!快住口!”
旁人聽不出來,可他作為整件事的謀劃者,立刻就發現了秋澈的替換話術。
他私自入宮和秋哲私自入宮,性質截然不同。
若是他私自入宮,還可以說是因為惦念兩個兒子都在宮中,一時糊塗混了進來。
可若是秋哲,年紀輕輕就做出如此大膽的事,今日敢偷偷混進皇宮,明日保不齊就敢混進皇帝的寢宮。
秋哲還這麼年輕,還要走上仕途的!
從前是皇帝不知道秋哲的存在,自然可以規劃讓秋澈死了為秋哲讓位。
可他既然知道了,還是以這種方式知道的,必定會對秋哲這個“和秋澈長得很像但很荒唐的哥哥”印象深刻。
那讓秋澈讓位的計劃自然也不可能再實施,一不小心就會被發現。
如今被皇帝見過了就罷了,怎麼可以被冠上這種名頭!
這是汙名,是會被人恥笑一輩子的,不可能再允許他入官場!
秋初冬幾乎是破音地喊著:“怎麼可以——”
李式被他吵得一口氣悶在喉嚨裡,終於忍無可忍,拿起桌上的一個茶壺酒甩了出去:“閉嘴!”
秋初冬被一茶壺砸得頭破血流,慘叫一聲,渾身發顫,卻不敢再說下去了。
身後的哭叫聲也隨之停止。
隻有秋澈跪得筆直,麵不改色地平視前方。
李式陰森森地盯著秋初冬片刻,忽然道:“他說的也有道理。”
“秋愛卿,若真如你所說……那你如何解釋,為什麼你父親身上穿的才是小廝的衣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