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緊密得連風都無法穿透。……(2 / 2)

難得 寧遠 7424 字 8個月前

什錦水果糖裡有好幾種味道,沒看,隨意挑了一顆,像吞服救命藥一般迅速含入口中。

檸檬味酸得她兩腮發軟,熟悉的果味讓她搖蕩的神魂逐漸鎮定。

白境虞有種職業天賦,對未知風險的預判,甚至是預感非常準確。

暗湧正藏在平和幻象之下。

今年夏天,或許有事發生。

等心跳歸位,推開院門,見易織年坐在涼亭裡往池塘中喂錦鯉。

“終於來了。”

易織年一把將魚食全撒了出去。

“怎麼不進去?”

“這不是等你嗎?”

易織年向身邊的露營推車抬了抬下巴。

推車裡放著兩個大玻璃罐,裡麵大顆大顆的野生楊梅已經被深褐色的酒浸泡得隻剩模糊的輪廓。

“禮物準備好了,你得自己拿進去。這叫做戲做全套。”

“你的禮物是?”

“領帶,正好配叔叔的新西裝。”

易織年幫白境虞準備的是白決最近的心頭好,有錢難買的。

自己則選擇了商場裡明碼標價的物件。

她對自己在這重組家庭裡應該扮演什麼樣的身份,一向看得很明白。

不要搶繼父正牌女兒的風頭,不要讓母親難做,是她未成年的時候就學會的“美德”。

管家過來把白境虞的行李箱拿進去。

白境虞自己拉推車,和易織年一起往裡麵走。

“謝了。”

易織年在跟舒泉發微信,邊發邊笑,回答白境虞:

“跟我客氣什麼。”

今天是白決五十六歲生日。

每年這時候都有一堆人,想送點能送到他心坎裡的禮物而大費周章。

有一年甚至為了誰能第一個來“拜壽”在社區門口互堵,鬨出好大的笑話。

萬嘉城隨便拎一個業主出來都是財經新聞上的熟麵孔,不想再被人看熱鬨,打那之後白決生日不收任何人禮物,甚至閉門謝客,隻和家人安靜吃頓飯。

這對異姓姐妹一起進門,還沒見著兩位家長,就聽見他們的低語。

白決坐在沙發正中,緊握的拳頭壓在膝蓋上,腦袋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拉得低垂。

即便看不見雙眼,咬得像石頭一樣硬的咬肌清晰地暴露了他此刻正處於盛怒的狀態。

盛怒的同時,慌亂也顯而易見。

“這事絕對不能……”

易雪林坐在他身邊,原本溫柔知性的臉此刻透著苦意。握著丈夫發顫的手,一直想要幫他打開拳頭紓解壓力。聽到了腳步聲率先抬頭,發現白境虞和易織年進來了。

和她們對視的同一時間,易雪林臉上的愁苦立即被笑意取代。

“境虞,年年,來啦。”

人都到眼前了,自然是來了。

易雪林說這句廢話的作用自然不止是打招呼,更是在提醒白決,女兒們來了,不要繼續說下去。

看這場麵,白境虞心裡有數了——

這事跟我有關。

.

白決緩緩抬起頭,非常勉強地抬了抬嘴角,暫時控製住了情緒。

眼睛因暴怒而血紅的顏色,卻難立刻消退。

白決發現白境虞正在觀察自己,不自然地移開了臉,沉著聲音道:

“都到齊了,可以上菜了。”

幫廚將一道道菜從中餐廚房傳出來,管家上菜。

易雪林拉開椅子,親自為大家擺好餐具。

一家人坐到餐桌前,易織年默不作聲地喝飲料。

白境虞垂眸不語,一如既往麵若冰泉。

易雪林專心擺放菜品,將白境虞和白決喜歡的菜放到伸手就能夾到的位置。

白決的心思不在菜上,手指心不在焉地撫摸酒杯,謀劃著說點其他的事來驅散緊繃的氣氛,以免聰明的女兒想起詢問他憤怒的緣由。

他看似不經意地談論起市值蒸發幾百億的紫山工業集團。

問不久前的反收購案是不是出自白境虞之手。

白境虞沒什麼不好承認的。

“沒錯。”

白決還沒吃飯先喝酒,放下酒杯的時候說:

“紫山工業的董事長和我同一年來的S城,他也是S城建設的元老和功臣,背後商業版圖非常複雜,利益牽扯極多。你得罪的不是他一個人,以後在工業資本恐怕很難行走。”

“這是我工作分內事,如果他覺得得罪,那得自省一下。”

“工作也要看值不值得接手。我之前就跟你說過了,你現在在業界的形象太強硬,這不好。你快三十歲了,應該學會溫和達成目的的手段,不然以後與你共事的人會有防備。冤家宜解不宜結,你得罪的人多了,人家會記恨的,總有天會想方設法報複你……”

白境虞失去了談話的耐心。

“管好你自己的事,用不著你操心。”

白決剛剛拿起筷子還沒吃半口飯,“啪”地一下又拍了回去。

“什麼叫用不著我操心?你是我女兒,我不操心你操心誰?”

眼看著父女兩人又沒兩句話就吵起來,早就做好準備的易雪林來打圓場。

“哎呀,吃飯的時候不說工作上的事,也不怕消化不良。年年,你不是給你白叔叔買了條領帶嗎,過幾天出席峰會剛好用得上。去拿來給你白叔叔看看。”

易織年立即接話:“對對,我這就去拿。”

易織年去拿領帶了,易雪林見白境虞也沒想提酒的事,便起身將一大壇楊梅酒抱了起來,放到白決麵前,讓管家過來幫忙倒酒。

“這楊梅酒做起來花心思,需要好長時間呢。境虞惦記你,辛苦做的,今天生日大好的日子不嘗一嘗?”

白決白手起家,年輕的時候拚得狠了,疲倦的時候就喜歡喝一口他媽媽從老家寄來的楊梅酒解乏。

楊梅酒陪伴他度過人生的低穀,是他心中難舍的情懷。

前段時間鄉下親戚送了一罐子,喝完不過癮,還想喝,跟管家提了一嘴,自己轉身就忙忘了。

沒想到白境虞幫他記著。

酒倒入手作洛克杯中,野楊梅特有的鮮香味撲鼻。

易織年挑選了石板灰和鴨綠色兩條桑蠶絲領帶,的確和白決的新西裝非常合襯。

白決:“有心了。”

易雪林聽他語氣鬆弛下來,暴躁的情緒應該被安撫不少。

鬆了口氣。

家宴繼續。

重組家庭大多數需要時間磨合,她們家也不例外。

白境虞母親在她小學的時候過世,之後白決單身八年,原本沒有再婚的打算,直到遇到溫婉又知心的易雪林,他才重新燃起生活的興致。

白境虞跟母親感情很深,脾氣也不好,什麼話戳人肺管子選什麼話說。

所以在跟她介紹易雪林母女之前,白決小心翼翼地鋪墊許久。

看白決顧及她的心情所以猶豫,本身這份在意已經讓白境虞沒那麼排斥,一句話揭穿他。

“拐彎抹角的不嫌累,不就是想再婚麼,你喜歡就行。能在資本市場賺得盆滿缽滿,養著幾萬員工,看個人應該還是能看準吧。彆被騙就行,其他我沒意見。”

十六歲的白境虞對這兩個住進她家的陌生人雖不表現出抵觸,可也沒多喜歡。

將母親的照片放在床頭,平日裡白境虞都儘量繞著家裡的新成員走,甚至還和易織年在暗地裡不對付了一陣子。

本以為家庭磨合的艱難時期已經過去了,沒想到又橫生波瀾,還轉換了對象。

易雪林真是頭疼,這對父女在商場上所向披靡,偏偏生活技能堪憂,隨便聊聊就能將天聊死。

希望這頓飯好好的,不要再生枝節。

為了堵住那兩張動不動就能吵架的嘴,易雪林一直給白決夾菜。

易織年也收到母親的暗示,將白境虞的碗堆成小山。

果然沒有什麼事是一頓美食不能解決的。

白家主廚手藝出神入化,整個吃飯的過程中雖說不上其樂融融,起碼硝煙味在逐漸消散。

白決吃了六成飽,剩一點肚子喝酒。

“境虞,你還記得你的小侄女嗎,要滿月了。”

白決一開口易雪林就知道他在堅持什麼。

繞了一整頓飯的時間,最後還是繞了回來。

易織年感覺氣氛又不對,眼珠子立即滑向她媽。

易雪林和她對視的雙眼緩緩眨動,再睜眼時已經看向了桌麵。

易織年明白了。

白決說:“下周三是她的滿月宴,那天我要出席科創峰會。你請天假替我出席,帶件禮物過去。”

白境虞本來在用餐巾擦嘴,聽到白決的話,動作變緩。

下周三,就是白境虞手機行程提醒中標注的時間。

將餐巾對折,再對折。

白境虞半垂著眼眸,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語調也和她的動作一樣緩慢。

“他們家可真會挑日子,不知道那天是我媽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