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隻說免禮便是,”他好笑的看她一眼,”嶽父嶽母快請起。”
祜滿口中自是不敢不敢,引著四爺朝宅裡走去,兩人略坐了一個時辰,四爺先是同祜滿在書房暢談,又親自考校了額爾德克的武藝,連連稱讚。
寶月則跟著額娘到房中說私房話。王氏方才看的真切,縱然心中不忍,也狠下心來叮囑寶月,
“咱們家人少,不曾叫你守過什麼規矩,但四爺是咱們的主子,隻有主子體恤奴才,沒有奴才自作主張的。往後萬萬不可這樣了,”
她說著,心中一酸。從小嬌生慣養的女兒,要怎麼去學著做個奴才,緊緊握著寶月的手“不要違逆四爺,小心侍奉,你阿瑪在外頭會好好辦差的。”
寶月知道額娘的意思,四爺這兩日待她好自然也是這個原因,能做皇帝的,自然不是個見了美人便昏了頭的輕浮子弟,福晉家中並無立的起的男兒,康熙帝更是深恨皇子結黨營私,但若是一家子姻親走動,便實屬應當。
額娘強打起精神來又問“福晉待你如何?”
寶月伏在額娘膝上,老老實實說了那日經過。
王氏聽了隻說:“這也無妨,福晉在外沒有什麼倚靠,四爺的體麵便是她的體麵,即便是自己想不明白,四爺自然會與她分說。”
王氏摸摸女兒的頭發:“若福晉欺負你,你也不要忍讓,咱們也不是那隨意任人擺弄的。”
寶月其實都懂,“我不怕人欺負,我也不是委曲求全的性子,我隻怕從此不能見到阿瑪阿娘和弟弟們。”
母女倆又是好一番垂淚不提,幾人在宅中用過晚膳,祜滿又親送他們出來,躬身請四爺上車。
四爺拍拍他的肩膀很是滿意,“待嶽父回鄉返任,小婿再來拜送。”
祜滿恭敬行禮下拜,“奴才不敢當,明日一早便要返任,四爺有家國大事,不敢再勞動您。”
他一直低著頭,不敢向寶月這邊望來一眼。
寶月含淚彆過頭去,到底不習慣見自己的父親這樣,清朝簡直是個萬惡的奴隸社會!
幾人在門前一番推讓,四爺心滿意足的帶著寶月上車,馬車甫一駛離,她便忍不住掀起簾子向後望去,隻見阿瑪仍垂首侍立在原地,好似一尊石像。
四爺餘光瞥向她,撥了撥手裡的佛珠,閉上眼睛養神,並未出聲阻止。
待馬車駛離巷子,即將行上大路時,寶月自覺放下簾子,不敢造次。
四爺從車裡桌子的抽屜中拿出一疊糕點,又沏了茶,放到她手邊,示意她用,“無妨,待你懷上孩子,你額娘自然能來看你。”
馬車一路向貝勒府駛去,寶月能聽到外頭喧鬨的聲響,此時正是在外務工上學的歸家之時,他們的馬車在人流中逆行。
四爺見寶月仍然悶悶不樂,又主動開口道:“你大弟弟不錯,我會給他請個武師傅繼續精進,翻了年就算是滿十六歲了,謀個驍騎營中的差事,往後自然可以常到府中來。”
寶月定定看他一眼,撲進他懷中,嗚嗚咽咽的哭起來,不一會兒胤禛就感到胸口一陣涼意,抽抽噎噎的,像小花貓一樣。
他哭笑不得的抱緊她,這還是個哭著要糖吃的孩子呢。
不知為什麼,她仿佛覺得他好像是吃這一套的,在榻上時也是,隻要她一哭他便格外厲害些。
貝勒府福晉正院裡,卻是他們馬車都已駛出十裡地了,福晉才知道消息,上次那一通後,府中早不是全聽她管束了,奴才們被四爺壓得服服帖帖的,福晉自然不如從前般耳通目明。
她身邊的大丫鬟雲箏格外氣憤,“不過是個側福晉,倒是擺起譜來了,這麼大的事,四爺也不先同福晉商議!”
四爺帶去的東西都是走自己的私庫,自然也不曾知會她一聲,她心中不滿,卻也不敢去要什麼說法。
到底是自己家中無人,才叫人這麼踩著臉欺負,她木然的想,從前是宋氏、李氏,如今是瓜爾佳氏,不知往後還有什麼牌麵上的人要踩到自己頭上來。
“福晉,今日大阿哥回來了,今晚要叫什麼膳?”胡嬤嬤見了心疼不已,連忙岔開這事。
他們是有大阿哥的,既嫡且長,是府中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極得四爺看重,隻要大阿哥在,諒是什麼人來,也翻不過這座山去。
果然福晉眼中閃過一道光彩,攢緊手中帕子,長舒一口氣,還有她的弘暉在呢。
東院裡的李氏聽了消息,卻不知氣急敗壞地摔了多少東西,碎玉碎瓷片堆紙一樣的掃出來,她一麵氣的肝疼,一麵又心疼起這些好東西來,從前還有四爺看賞。如今得了那瓜爾佳氏,早將她拋到腦後去了,不管自己便也罷了,從昨日到現在,也不見他來看看孩子!
屋裡三歲的弘昀受了驚嚇便哇哇大哭,李氏焦心的哄著兒子,柳眉一豎,一腔怒火衝向身邊的白露,
“蠢丫頭,還不去門口瞧瞧四爺回來了沒有!咱們二阿哥這是想他阿瑪了。”
這廂四爺正在輕憐蜜意地給寶月揉臉,她實在不會撒嬌賣乖,一哭便一發不可收拾,怎麼都哄不好,她隻顧著將心中愁緒統統發泄出來,一次哭了個儘興,一張小臉連帶脖子漲的通紅,全是水汽,再有幾層衣裳也都叫她哭透了。
最後這妮子哭的臉都麻了,眼皮子一跳一跳的,他也不哄了,就淺笑著看著她哭,果然就漸漸止住了。
恰是這時,蘇培盛來傳李氏的話,說二阿哥哭鬨不止,求他去看看。
他心下一猶豫,並不撒手,寶月睜著一雙通紅的眼睛,鼻尖也紅紅的,終於有些不好意思,掙開他的手。她將臉往自己手中一埋,理所當然道,“爺快去呀。”
他反而心中一定,還是且顧好眼前這個罷。
頭也不回地駁了回去,“小孩子哭鬨是常有的事,滿府的奴才奶媽子,叫我有什麼用。”
寶月聽了就覺得他話裡有話,一張臉又羞得通紅,一開始她真隻想賣乖來著,結果越想越委屈。後麵根本就控製不住,隻覺得沒有比自己更慘的人了。
若是不知道便罷,偏偏見識過人人平等的開明盛世。
四爺哈哈大笑起來,拿佛珠下的流蘇掃她濕潤潤的鼻尖,“你啊!”
外頭的蘇培盛想,這可怪不得我了,倒也難怪呢,若是他得了這樣一個愛嬌的美人,也是一時撂不開手的。
不過皇子阿哥們到底是天潢貴胄,要什麼樣的美人沒有呢,不需多久,說不得這個才是候外邊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