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熙一年冬,辛妲誕下皇嗣有功,封為淑妃。
同年,戍邊大將軍劉已被北辰偷襲,戰死沙場,其女劉清瀾請旨出征,帝準。
寧熙寧熙三年春,劉清瀾在與北辰一戰中重創敵軍,北辰一路北退,願割讓三城求和。
寧熙帝沈南意下詔,劉清瀾奉旨回朝領賞。回朝那日,燕京已是臘冬,滿城梅花盛開,一團花紅錦簇,不似邊境荒蕪、一年四季都是風沙漫漫,入眼處皆是黃沙灰塵。
一轉眼,劉清瀾離開燕京已整整三年。那年,父親戰死沙場,年僅十六歲的她奉旨接掌劉家軍。北境雖然荒涼,可為大燕百姓,為了沈南意,她都彆無選擇。
離京那時,正是冬日,雪下個不停,蘇禹執意相送,一裡又一裡。風雪交加,天地皆白。
離彆之際,她輕輕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認真道,“有我在,定保北境安寧。隻是在京中,陛下並無多少可信之人,還望王爺多費心。”
望著她被風雪撫過的蒼白臉盤,蘇禹低聲問道:“值得嗎?”
劉清瀾雙目含喜,揚起一抹微笑,鄭重道:“值得”。
她知道,沈南意雖貴為天子,但在朝中的局勢並不大好,他少年登基,朝中局勢未穩,外有北辰虎視眈眈。
劉清瀾總是想,沈南意那樣好,有他為帝,定能讓大燕盛世長安。
待立到城門前,天已經放暗,前來迎接的是肅王蘇禹,她有些疑惑地問:“陛下呢?”她總在想,她為他戍邊了三年,他能來,他會來.......
蘇禹心疼地拂去她肩頭已經拇指高度的積雪,小心翼翼開口:“今日是淑妃壽辰,皇兄正在菡萏宮為她祝壽,你一路車馬,先回將軍府歇息吧,陛下特許你今日不必覲見。”
劉清瀾望著皇城的方向,眼睛被風雪迷了眼,銀白的鎧甲照著泛白的臉龐,極力綻放出一絲微笑,屈膝跪下接旨。
那日與北辰最後一戰,她右臂中了一箭,卻還是單手執搶斬殺敵將於馬下,將戰旗插到對方城樓上。
望著燕都的方向,她想她終於兌現了對他的承諾,他的江山她幫他守住了。
她傷口未愈,一路快馬加鞭趕回,五天五夜,卻並未等來他。
沈南意想起劉清瀾的時候,已是三日後。
那時他正在菡萏宮中陪著淑妃用膳,不知他說了啥,逗得淑妃嗔怒地佯裝要打他。
沈南意停了箸微笑看著,腦海裡卻浮現出另一幅畫麵。劉老將軍常年征戰在外,養的劉清瀾性子無拘無束,在太學裡那一堆王公貴族子弟麵前常以老大自居,身邊總是圍著一群小跟班,尤其與蘇禹關係最好。
那時候他因著太子的身份,先帝對他管教甚嚴,諸位皇子與他也不親,於是在太學裡總是獨來獨往。
唯有劉清瀾總是來找他,一次兩次不理她,久了竟也習慣了她在身後。記憶中的她總是一身短裝,烏黑的發上係了一根玉白色發帶,一把長槍天不怕地不怕的。
“陛下想起了何等趣事,笑的如此開心?”沈南意腦中的思緒被淑妃的柔聲呼喚打斷。
沈南意笑了笑,親手為淑妃盛了一碗清粥。淑妃和劉清瀾完全不同,若說劉清瀾是一朵帶刺的石榴花,淑妃則是那清潔無暇的睡蓮,劉清瀾可為一世知交,可自己喜歡的定是如淑妃這般性子和順、文采飛揚的姑娘。
出了菡萏宮,沈南意卻是換了衣服出了宮。
到了將軍府,才知道劉清瀾出去了,等他找到人的時候,已是日暮時分。
街上人聲鼎沸、熙熙攘攘好不熱鬨,兩邊酒館掛上了紅燈籠,。沈南意推門進包廂的時候,就見數位舞姬正翩翩起舞,而劉清瀾早已喝的迷糊。今日她著一身青色長裙,發髻上彆了白玉發簪,在那一群豔麗的舞姬之中,竟絲毫不遜色,反而出塵脫俗。
那是他第一次見她如此打扮,整整三年未見,竟覺得有些恍惚。他走了進去,命人將舞姬都帶出去,然後親身彎下腰來,將劉清瀾抱起。
記憶中,劉清瀾總是一副火性子,如今卻是溫順的如小貓一般縮在他懷裡。
她將頭埋在他胳膊裡,嘴裡還吟唱著:“撫長劍,正少年;煙雨外,燕京裡;北境險,人間道。憑鐵血丹心,不問歸處……”
蘇禹來找劉清瀾的時候,她正咬著牙給自己換藥。左手臂的傷口有了發炎的跡象,白色的紗布滲出一層層的血跡。
那日在平陽,與北辰的一戰中,本來她不用那麼拚,可大燕與北辰膠著多年,一直危險著北境。那一戰,對方精銳儘出,北辰端親王獨孤寧親率十萬大軍南下,對大燕北境勢在必得。
一旦北境破防,北辰軍一路南下,大燕將岌岌可危。
於是乎,當獨孤寧彎刀砍過來的時候,她來不及多想,直接迎了上去,硬生生挨了一刀,反手將獨孤寧斬於馬下,最後逼的對方退軍、割城求和。
“都傷成這樣了,還敢跑去喝酒,你這胳膊還要不要了。”一向溫和的蘇禹牙齒咬得咯咯響,“若是你如此放不下皇兄,我這就替你進宮求旨去。鳳家百年根基,你劉清瀾乃鳳家嫡女,衛國戍邊、屢立戰功,難不成還不配不上那皇後之位?”
“彆,你千萬彆去。”劉清瀾拉住蘇禹低聲道。
“你不必擔心,北辰經此一戰,定能消停一段時間,何況,陛下想來也不會再讓我離京。”
蘇禹平生最看不得的就是姑娘掉眼淚,尤其這個姑娘還是劉清瀾,他頓時手足無措,忙慌地將衣袖扯過去,“我不去找他,你不要哭......”
劉清瀾笑了笑,眼淚卻是落了下來。
她該如何告訴蘇禹,她和沈南意此生無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