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嗎?”謝玉敲捂著胸口,看起來有些憔悴,“婉清,其實我心裡還沒緩過來,怎麼今早我還和官人一同出遊踏春呢,現在就到了這裡了。”
“你說,我會見到官人嗎?”謝玉敲漂亮的眉眼繞上一圈紅,“我有點想他了。”
“哎哎,三娘你可彆哭呀。”婉清慌了,趕緊在圍布上抹乾淨手上的水,又替謝玉敲揩了淚,“我看你剛才還挺鎮定的,以為你真的......沒事的沒事的,這不是還有我們一群女娘陪著你。”
“謝謝。”謝玉敲握住她的手,“謝謝你,婉清。”
婉清溫柔舒婉地安撫了她好一會,遂問:“對了,三娘你官人叫什麼呀?到時候他們會按礦場分放吃食,你可以親自去那邊送,會有一點點相處時間。”
謝玉敲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不知道?”婉清眉一揚。
“不是的不是的。”謝玉敲輕咳,有些尷尬,“他也姓謝,謝青冥。我隻是一時間沒順過來,為什麼知道名字了,就可以知道他在哪個礦場了?”
“喏,”婉清指了指屋外看雨發呆的守衛,“這些大哥,你給點好處,他們會給你滿意的答複的。”
謝玉敲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粗布衣,“好處?”
她金銀首飾都沒帶,哪裡來的好處。
婉清捂著嘴笑了,“三娘,金銀在此處沒用。”她又指了指女娘們剛出鍋的那隻燒雞,“這些才是十足的頂。”
既如此,謝玉敲眼神轉了轉,在夥房內掃視了一圈,“我能試試嗎?”
“當然可以!”婉清笑著把她推到瘦女人麵前,“不過,你不是不會做飯?”
“我隻會做桃花酥。”謝玉敲從內衫拿出一袋桃花粉,“我家官人就好這口,這桃花粉是用桃花碾製而成的,用來做桃花酥可好了。”
謝玉敲自小對味道極為敏銳。
除了日常的熏香,每逢春時,她都會喚蕙姨幫著製作一些花香香粉,原是為作脂粉,後來有了私心,她便把這桃花粉私藏了起來,揣在懷裡,總像添了某種安心感。
再後來,嘴饞的宋雲遏發現了她這個秘方——
宮中禦膳房所做的桃花酥用的皆是桃花瓊漿,甜中帶微微清苦,可蕙姨做的不同,滿口餘韻,全是桃花清香。
不多時,屜籠很快升起白煙,帶著糕點的香味,謝玉敲有些迫不及待地打開,熱氣撲了滿臉。
她燙紅的指尖在耳垂上輕輕搓了搓,婉清已經幫著她把這三層桃花酥都擺了出來,嘖嘖讚道:“三娘,你這手藝可真好!”
“就是沒有模具,做不出來桃花的形狀。”謝玉敲笑容淺淺,“大家快點來嘗嘗吧!”
“我們也可以嗎?”眾女娘早迫不及待地圍上來,“好香!”
謝玉敲點點頭,“我這用的隻是一點點夥房的麵粉,不算偷嘴罷?”
“莫怕,”婉清臉上笑意蕩開,“他們管的不算太嚴。”
“那大家快趁熱拿去吃吧。”謝玉敲用帕布包了兩個,“謝謝各位姐姐妹妹如此幫襯我,我把這兩個送去給門口的大哥。”
雨還在不眠不休地落著。三日的時間,眼下一日已過儘。
這時,離夥房不遠處的一處山體突然響起“砰砰”巨大的兩聲,震得地上都抖了抖,謝玉敲結結實實被嚇了一跳,回過神時發現屋內的女娘們都已經臥倒在地。
“快,快屋裡來。”婉清見謝玉敲還怔愣的呆在原地,緊忙喊她,“這是在用火藥開礦洞,很危險,常會有山石滾落!”
話音剛落,又是接連兩聲,忽有一聲吼叫聲:“來子——”
聲嘶力竭,尾音像被斷開的山體,低沉怒吼,帶著急劇的憤懣,“來子——”
謝玉敲登時心裡一緊。
身後忽有一陣勁風吹過,謝玉敲被莫名撞到了夥房的窗角,一陣鑽心的疼痛過後,她隻能看見一個匆匆而去的瘦弱背影,正在拚命地往那爆炸聲奔去。
嗡鳴聲、嘈雜聲、嗬斥聲、哭喊聲,以及正在滾滾而落的山石,順著雨在山間回蕩。
匆忙間,婉清扶了謝玉敲一把,她皺著眉,看向山邊,“阿來是林嫂的夫婿,怕是......”
“這種情況,”謝玉敲聲音澀得很,她輕了輕嗓,閉上眼,問,“經常發生嗎?”
“大人這邊還好,除了偶有山石滾落之禍……可小孩那邊,卻是幾乎每日都有。”
謝玉敲生出了無法言明的憤怒。
如果她和宋雲遏此番沒有機緣巧合進來此處,這種困境不知又會持續到多少年之後。
她攀住婉清的肘腕,顧不得腰側的疼痛,在紛亂的人群中想要看能不能尋到宋雲遏的身影。既然他們來到這裡,那就不隻是阿通,其他的人,謝玉敲也要救。
這是她與宋雲遏這麼多年困旅前行的意義所在——
朱嶙的這片鱗骨,她無論如何也要給他剜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