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肖明的正妻慧英郡主,無子善妒,多年來苛待如夫人薄氏,讓她在艱難懷胎生下陳肖明長子後,落下病根壞了身子再不能生育。”
畢竟是他人後宅之事,奚空青說得不太自然,有些局促地喝了口水,才續道:
“薄氏為了兒子便一直忍辱負重從不敢反抗,可不料半年前,她兒子失足跌落府中池塘,才十歲就夭折了,薄氏應當是知曉了此事有慧英郡主手筆,之後便開始反抗慧英郡主。”
“但她到底無權無勢,無法為兒子報仇,在聽說了皇寺工程的主持者是位女匠師後,便動了如你一般參與工程,借此獲得名聲與權利的心思。”
“隻是這打算被慧英郡主識破,慧英郡主勒令陳肖明不許讓薄氏參與工程。但陳肖明到底偏愛薄氏,耐不住薄氏的再三請求,又不可能走慧英郡主表弟太子那頭的門路,便求到了我麵前……”
說到這兒,奚空青的表情有些一言難儘,是那種被迫吃了一嘴爛瓜,被好一通惡心,想吐又找不著地方吐的焦灼姿態。
“這位陳大人不僅自身有故事,家事也十分……精彩。”
沈重簷也聽得也十分無語,不禁問:“那殿下是答應了?”
奚空青搖頭。
沈重簷疑惑:“可薄氏如今還是隨行來了此處。”
這正是此事最讓奚空青頭疼的地方。
終於找著了人傾吐,奚空青也不再將此事捂著,全數告與了沈重簷。
“那時慧英郡主也尋到了我麵前,直言不讓我同意此事。我與他們之間,本便隔著一個太子,更不欲插手他們家事,便沒有表態,隻與陳肖明說若想薄氏參與工程,讓他自去征得陛下同意。”
“原以為此事就此搪塞過去了,沒想到慧英郡主借此以薄氏欲拋頭露麵參與天家工程、行事出格為由發賣了她。”
“好險陳肖明把薄氏救下了,卻不敢再放薄氏一人待在府中,就與我說不需讓薄氏參與皇寺工程,隻求能讓她跟隨隊伍來築地,當陪同照顧他的家眷即可。”
說罷,奚空青歎道:“為了能借陳肖明之手拔除太子塞進來的那些官匠,我就賣了陳肖明這個人情。”
沈重簷:……
她一時不知是該吐槽陳肖明家滿地雞毛,還是吐槽奚空青這連蒼蠅腿的肉都不放過,見縫插針的算計。
理了理思緒,沈重簷明白了:“所以這位薄夫人如今是賊心不死,見從你那頭走不同,便打算走我的門路了?”
奚空青點頭,“應當是。”
沈重簷鬱悶一歎:“這可就遭了,我心腸可軟,又聽了薄夫人這淒慘經曆,保不齊後頭就被薄夫人給說動了。”
奚空青聽出沈重簷這是在故意試探他,直言回道:“聽聞薄氏在土木建造之上也很有幾分真功夫,你們同為女子到底方便些,真讓她參與工程給你搭把手也不錯。”
沈重簷聞言微怔,“殿下放心讓我帶著一個太子黨的夫人參與工程?”
奚空青無奈一笑,“我還不至於容不得一個吃儘苦頭的婦人出頭。”
說到“吃儘苦頭”,沈重簷想起剛剛見到的薄如林,她身著名貴紗裙鬥篷,頭戴價值不菲的珠釵,柔美嬌媚、風韻誘人,除了一雙含著淡淡愁緒的眼睛,半點看不出曾受苛待的模樣,倒似金貴嬌養出的雀兒。
將此疑問一提,奚空青解釋道:“慧英郡主最大的本事,便是她明明苛難薄氏多年,卻從不短她衣食住行,在京城貴婦圈中名聲極好,因此即使薄氏失了兒子,也無人相信薄氏對慧英郡主的指控……就連陳肖明亦是。”
所以薄氏才會走投無路,孤注一擲選擇重拾匠師手藝,靠自己謀求權勢與報仇的出路。
沈重簷深深一歎。
薊霞一頓埋頭苦吃,待終於吃飽了才聽到奚空青這最後一番話,咬著包子含混感歎道:“猴陰先哄!(好陰險哦)”
沈重簷與奚空青二人,甫一坐上桌就聊了許久,到現在也沒動幾筷子。
聽到聲音,二人齊齊看向薊霞,又低頭看了一眼桌上被吃得差不多了的飯菜,動作同步地放下了筷子。
目光相接,二人都讀懂了對方無奈又複雜的眼神:
能吃,是福。
沒心沒肺,亦是福。
薊霞這缺心眼的丫頭,是個有福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