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痛 你為何病了?——因你而病。……(2 / 2)

未央賦 石門之客 3579 字 8個月前

沿著溪澗往下,溪水清響,水花四濺,好像有人正將清冽的水潑到我的腳踝上;

到了開闊的水麵,仿佛有一個膚色如瓷,黑發如墨,身材頎長的身影赤著上身正在沐浴,他的笑還在空曠的天地之間回響,被清風送到我的耳中。

就連天上的行雲,都像是兩個纏繞的身影,在跳著探戈。

我不知道是連日輾轉難寐,使得精神恍惚,出現了幻覺?

還是像他所說的,喜歡一個人,看到萬物都會有他的身影?

可是,可是怎麼會?

怎麼會?

頭越來越疼,似乎要暈過去。

我跌入了很沉很沉的夢裡。

我又回到了那個弄堂,月色如水,爬山虎趴在牆根,讓這堵矮牆愈見蒼幽。梧桐正盛,將月光的過濾到青石板上。

我看到母親從弄堂口歸來,她的手裡沒有抱著花兒,她似乎看見了我,嘴角露出了笑意,眼裡閃著淚光。

我知道,她認出了我,這是無數相似的夢境中,她第一次認出了我。我如今已經變成了離去時的十九歲的模樣。

可她緩緩地朝著我招了招手,好像在和我告彆,我似乎聽見她的呢喃,今後的路,要好好走,好好走。

她的淚水順著臉頰滑下來,我就像無數次的夢境裡一般,伸出手去,想拭去她的淚痕,卻怎麼也碰不到她。

她卻自己用手背抹去了淚,然後轉身進了屋。

我床頭那一盞在我的記憶裡和夢裡亮了四年之久的燈,滅了。

從我模糊的淚眼裡看去,天與地,一片混沌,就像盤古開天辟地時候的模樣。

天與地,隻剩了月光和星光。

今後的路,要好好走。

月光與星光忽閃忽明,我似乎來到了一個宮殿裡,這裡肅穆莊嚴,與長清宮不同。

我赤著腳,踩在漆黑的地磚上,地磚冰涼,從腳底涼到心頭。我往那燭火通明處看去,內侍穿著深色的衣裳,戴著黑色的幘,烏泱泱跪了一地。

一個身姿姣好的女子側身坐在一張高大的臥榻邊上,頭戴金色的垂珠步搖,雙手奉著湯藥。

她朱唇輕啟,聲音像婉轉的黃鸝:“陛下身體貴重,請讓妾服侍您用湯藥。”

她雙目低垂,眼神癡纏似的,望著躺在臥榻上的人。

臥榻上之人,有氣無力地伸出手,推開了女子手中的藥碗。他的手指白皙纖長,沒有血色,拇指上帶著一個朱色的玉扳指。

“陛下唯有身體安康,才是萬民之福。請毋讓太後和妾憂慮。”

女子依舊端著藥碗,她情深意切地勸著,見榻上之人依舊無動於衷,甚至側身背過了身去,還跪了下來。

“請陛下用了這湯藥。”她的聲音發顫,似乎馬上就要落下淚來。

“皇後費心了,先退下吧,把藥放著,朕欲小憩,之後自會喝了。”他開口了,聲音有些沙啞,還是沒有轉過身來。

“陛下……”女子苦勸無果,微啟朱唇,欲言又止,生怕惹了榻上的人厭棄。她的眼裡盈盈地含了一汪淚。

她在原地又跪了良久,見男子一直背著身,似乎已然睡去,便幽幽地將藥碗遞給一旁的內侍,又使了一個眼色,內侍便輕手輕腳地退出去,應該是準備去把藥再溫一溫。

她最後又癡纏似的看了一眼臥榻上的人,才依依不舍地告退了。

我走了過去。那人仿佛感知到了我的存在,轉了過來,原來他並沒有睡去。

燭火映在他的臉上,他看見了我,眼裡似乎也閃著淚光。

我沒有跪下來行禮或是做個萬福,隻是沒頭沒尾地問道:“你為何病了?”

他淒然苦笑道:“我為你病了。”

我又問:“為何是因我而病?”

“離開你,我便病了,豈不是因你而病?”他的嘴唇也失了血色,哪怕是在燭影裡也顯得蒼白。

“你為甚不肯吃藥?你的新婦勸了你許久,我方才見著了。你不理她,傷了她的心。”

“藥有何益?心病難醫。”他的眼神裡有些哀怨之色。

“……是何心病?”我語氣遲疑。

“相思之病。心痛之病。”他抬頭看著我,眼裡蒙著一層淡淡的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