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蘋 女子本難,為奴為婢,更是艱難……(2 / 2)

未央賦 石門之客 3678 字 8個月前

“我知女子本難,為奴為婢,更是艱難,何況在這不得見人的深宮之內。我身為女子,隻願能儘自己之力,護著你們才好。”我長歎了一口氣。

“得婕妤此言,是奴婢之大幸。”采蘋眼眶中的淚水落了下來,卻從唇邊擠出了一抹感激的笑,“如今遇著趙婕妤,奴婢們也算是苦儘甘來了。這是老天爺給的公道,也未可知。”

稍許,我又問道:“那江離如何也來了章華台?”

“我離開之後,鄭美人疑心愈重,江離曾經同為家人子,既是家人子,本就是待選宮人,若是哪日被陛下看上了,成為宮嬪,也並非不可能。所以我受罰之後,不出一月,江離也跟著來到了章華台,算是無辜受累了。”她低低地說,“漪蘭殿剩下的那些宮人,皆是一些相貌平平,或是年長之人。”

我唏噓道:“真是苦了你們了。不過,你們且放心,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把你們當姊妹,也不會疑心你們想要獲恩寵。退而言之,哪怕你們真是得了陛下寵幸,那必然是因陛下好色之故,而非你們言行不當。女子身在宮牆之內,又有多少選擇呢?”

采蘋慌得竟跪了下來:“我們自知姿色平平,怎能侍奉君前?萬望婕妤英明,切莫懷疑奴婢,婕妤寬厚,不視奴婢為低賤之軀,奴婢平生隻願伺候好婕妤,隻願婕妤與陛下恩愛不疑。彆的想法,都是沒有的。”

我對她忽然的下跪有些驚愕:“采蘋快起來,我說過,在這殿內,無須行這般大禮。”

采蘋卻執意不起身:“婕妤可以看看奴婢身上被鞭的傷痕,隻是怕嚇到了婕妤,昔日皮開肉綻,如今依然傷疤累累,令人作嘔,如何能侍奉聖上?”她話音顫顫,眼中又滾著淚花。

我俯下身將她扶起:“你不必多心,我們身在同一屋簷之下,我若是連你們都不相信,那還能信何人?並非人人都是鄭美人。”

想到一會兒就會見到這位鄭美人,我又問:“不過,這鄭氏既是好妒之人,豈不是更視其他妃嬪為眼中釘、肉中刺?若是見了我,想必也不會親善?”

看來我所希冀的,一色女子,吟詩作賦,太虛幻境,大概真是虛幻罷了。

采蘋卻寬慰道:“婕妤不必擔心,婕妤的位份在美人之上,她雖昔日仗著陛下聖寵,耀武揚威,但見了婕妤,也當自慚形穢。”

“你可還認識其他宮嬪?我聽陛下說,宮內還有一位衛容華擅絲竹之樂,想必又是一位絕色。”

采蘋娓娓道來:“奴婢並未曾近侍過衛容華,隻聽得宮人閒話,說是衛容華原是班婕妤的侍女,受班婕妤賞識,一朝伺候了陛下,便成了良人,近一年又連晉了三級,成了容華。”

我忽然想起了陛下在那晚欲言又止的話,班婕妤果真像樊姬一般,不僅有卻輦之德,亦找賢德女子以充後宮。

“且衛容華原不姓衛,而是姓李,這姓氏亦是陛下所賜。”采蘋接著講述道。

“這也奇了,為何要棄了父母所予之姓,賜一個不相乾的姓氏?”我不禁問道。

“這衛姓,聽說是自孝武皇帝的衛皇後而來,衛容華亦出身低微,而衛思後亦始於微末。可見陛下愛重之意,乃是天大的福分。那時候,衛容華可謂風頭無二。

“那段時間,宮中女使人人皆羨慕衛容華,學其奏絲竹雅樂,摹其言語行事,仿其衣著梳妝,希冀著自己能有朝一日出頭成了鳳凰。”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也正是那時候,鄭美人疑心到了我身上。”

半晌無言,她幫我梳了垂雲髻,問道:“婕妤,可要用陛下新賞的這對攢金桂枝相繆步搖?婕妤用了,必是鳳儀萬千,豔壓眾人。”

我在銅鏡裡看到了她雙手捧著的漆盒之中明星熒熒的一對金色步搖,以金絲擬金桂,做工精巧,這是陛下因著我在漸台詩會所題的桂花詩而賞賜於我的。我搖了搖頭:“不用了,就用素日的釵環便好。”

采蘋臉上顯出了不解之色:“今日午後合宮相聚,想必那些宮嬪們都費儘心思打扮,爭奇鬥豔,婕妤此般,會不會過素氣了?”

“我認為,女子當以詩書之才作裝點,才是最佳。容貌之上,修飾太過,喪失了本色,也是不好。若是一身綾羅,滿頭珠翠,也不像我了。”

梳妝完,讀了半卷書,已到了日中,甫一出殿,卻見江離已備好了輦車。

我笑道:“不用輦車,時辰還早,天色也正好。咱們不如散步去建章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