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 永巷宮室與山村野地的茅廬草舍不……(1 / 2)

未央賦 石門之客 4180 字 8個月前

與采蘋道了彆,我與江離一路信步走到了太液池畔,離出門已經過去了近半個時辰,隻見一位美人站在幾棵秋菊旁邊,人麵菊花交相輝映,頭上的花枝金步搖更是在午後的陽光裡熠熠生輝。

我放慢了腳步,美人賞花,而我賞著美人。

漸漸走近了,我聽聞了鶯啼燕囀之聲,歌聲如人,珠圓玉潤,當真是有如天籟。歌聲卻十分哀婉,仔細聽見了幾句詞,像是長門賦。

我正如聽仙樂耳暫明,沉浸其中,歌聲卻戛然而止,然後我聽到一聲尖利的指責:“這扇子怎生忘了熏香?”

一旁兩位隨行的侍女聞聲跪地,叩首求饒。

她卻並不解氣,忿忿地踩了那兩位侍女伸在地上的雙手,嘴裡恨恨道:“賤婢,要你們有何用?”

那兩位侍女疼得齜牙咧嘴,卻不敢出聲,嘴裡依舊在低低求饒,隻是這聲音已經夾了抽泣之音。

我心有不忍,急急上前:“扇子若是熏了香,豈不是擾了這花香?”

“你是哪宮的宮女?還不跪下?”她的聲音若是不唱歌,便顯得有些尖銳刺耳了。

她上下打量著我,瞥見了一旁的江離,像是想起來了什麼,本是趾高氣揚的臉,突然失了一半的氣焰。

“鄭美人,這是趙婕妤,當是您對趙婕妤行大禮才是。”江離朝鄭美人行了禮,朗聲說道。

“哦,早聽聞宮裡多了一位趙婕妤,原以為是陛下學著孝武皇帝金屋藏嬌,不願示人呢。”

她卻並沒有行禮,話中夾槍帶棒:“傳聞中的沉魚落雁之姿,今日終得一見,也不過如是。打扮得如此素淨,倒是與宮內女使無多差彆。”

“是啊,陳阿嬌縱然被孝武帝金屋藏嬌又如何,衛皇後一出現,再有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的李夫人一出現,便隻有獨自唱長門賦的份兒了。”我微笑著譏諷道,“鄭美人唱此曲,可是想如故陳皇後一般,複得君幸嗎?”

她被我說得羞臊起來,又急又惱,尖聲答道:“妾如今也是聖眷正隆,怎會如同先陳皇後一般?”

說話間,又是一位女子娉婷而至。她五官較淡,長眉入鬢,麵部豐潤,眼波流轉,顧盼神飛,不能稱為絕色,舉手投足之間,卻有一種安逸之美。

她的到來,吸引了我們方才的火力。

“這是衛容華。”江離拉了拉我的衣袖,在我耳邊輕聲說。

她是一個禮儀妥帖之人,恭恭敬敬地朝我行了禮。容華的品級本在美人之上,這個我在第一日進宮之時便了解到了,但她依然朝鄭美人微微頷首。鄭美人臉上的怒火消了一大半,朝衛容華行了萬福。

雖是消了一半的怒火,鄭美人卻依然不忘方才對我的劍拔弩張。而衛容華此時翩然而至,她仿佛擁有了一個隊友,又底氣十足,趾高氣揚了起來。

“衛容華姊姊,你可曾聽聞趙婕妤的家遠在山野,可不知是何方?妾身倒是好奇,從山野之地,到天子腳下,婕妤怕不是要翻山越嶺,一路走得可是辛苦?”她說罷,團扇掩麵,輕笑了起來。

我付諸一笑:“我家遠在豫州平縣,長路漫漫,確實辛苦。不過敢問鄭美人,未央宮殿亦在龍首山上,鄭美人入宮,若非翻山越嶺而來?那可是鑽山遁地而至?”

江離站在我身邊,聽了我的話,一個勁兒地埋下頭去,臉憋得通紅,像是在極力忍住笑意。

鄭氏撇了撇嘴角,顯然對我的反問有些惱了,臉頰本抹了脂粉,因這氣惱更顯緋紅:

“永巷宮室與山村野地的茅廬草舍不同,趙婕妤可還住得習慣?”

“多謝鄭美人妥帖關懷,長安城裡的宮室也好,山村野地的茅廬草舍也罷,於我而言,皆是庇身之所而已,華麗與否,並無關係。”我看著她,大方應道,“我隻信,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班婕妤也過來了,正好聽聞了我的話,倒是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斯是陋室,惟吾德馨,這話說得極好,修身養性,勿驕勿躁,方得長久。”

她見到我們一眾的形勢,大約已經猜到了我與鄭美人之間的淡淡硝煙,溫聲細語一句話,如同秋雨從天而降,哪怕戰況再是激烈,硝煙也都澆儘滅儘了。

果然是班婕妤,德名遠播,所謂聖眷正隆的鄭美人也如同吃了啞巴吃了黃連,不再言語。

“陛下駕到。”

內侍一聲通報,聲音嘹亮,劃破天際,使得眾人齊齊轉過身來。

陛下戴著通天冠,身著玄色的朝服,下了輦車,一眾宮人都婷婷嫋嫋地作揖行禮。一眼望去,果然是綠雲擾擾,脂粉之香,隨風陣陣而來,已然蓋過了菊花的清香,木芙蓉的淡雅,連桂子的濃香也讓人一時分辨不明。

我心中暗想,原是女子眾多,賞花是不得宜的。想來賞花隻是一個借口,不過是要賞這些燕瘦環肥的美人罷了。

鮮花與美人最是相稱,難怪曹公以花來喻十二金釵,帝王後宮的女子,一肌一容,儘態極妍,怕是比大觀園裡的眾人更美上幾分。

“都起來吧。”

他卻穿過了眾人,徑直向湖畔的方向走來。

鄭美人站在我身前,見到陛下朝她的方向款款而來,喜形於色,臉上嬌俏的笑意像是滿了要溢出來,還不忘斜晲了我一眼,像是在無聲地強調她聖眷正隆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