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熾頓在原地,捏著傘的手緊了又緊,目光呆滯地望著麵前的人。
前幾日在外麵的風雪裡跑了一通,回去燒了兩天,等退成了低燒,他才回律所上班,臉上還能瞧出幾分病態。
韓遠案稍稍低頭便能看清他的麵容,有些憔悴,唇色淡白。即便在呆滯的狀態下也能瞧出絲絲縷縷的防備和疏離。
他下意識想遠離自己,或者說逃離更加確切一些。
韓遠案垂眸想著。
“下班了?”他緩了兩口氣息,才出聲將麵前人的神思拉回來。
韓熾驚覺自己對著他發了許久的呆,緊抿著唇懊惱了半秒,目光也冷凝下來,淡淡地出聲道:“韓教授有事?”
“嗯。”韓遠案收起情緒,朝他又邁了一步。傘與韓遠案同高,他剛好被擋在了韓熾的傘外,如同韓熾有意無意的疏遠,讓他難以接近。
韓熾沒接話,沒問他有什麼事,隻靜靜地看著他,眼神算不上友善,甚至摻雜著凶狠的冷漠。
近兩天的雪越下越大,沒一會兒,韓遠案的額發和黑色大衣上落滿了鴨絨似的雪花,白得刺人眼。在這場無聲的對峙中,韓熾默不作聲的落了下風。
“什麼事。”韓熾聲音冷淡,說完這話便垂下頭,拿傘徹底遮住視線,不知是不是抱著眼不見心不煩的念頭。
瞧著他的動作,韓遠案微愣,忽而笑了一聲,這聲音很輕卻極其明顯。韓熾輕而易舉地便捕捉到了,但他仍舊沒抬頭,他不想放棄剛才的一番掙紮。
“想請你吃飯,你有空嗎?”韓遠案禮貌地後退一步,拉開距離,狀似輕鬆又隨意地邀請。
除了他自己,沒人知道他插在大衣口袋裡的手握得多緊。
韓遠案後退的這一步應該是順手牽羊地帶走了韓熾的心跳,否則為什麼韓熾會覺得心跳漏了一拍,空落落的,被冷風找到空子鑽進來,惹得渾身都不自在。
他想伸手捂住心臟,迫於形勢隻能忍住。
韓熾悄悄地吸了一口氣,是涼的,說出來的話受那股刺骨的寒意影響,也變得冷冷的:“我與韓教授並沒有什麼交集,您無故請我吃飯,我承不起。”
說著便要繞過他繼續往前走,韓遠案卻先一步再次後退攔住了他的去路。
韓熾不滿地抬頭看他,僵持片刻後,韓熾胸口起伏不定,像是被氣到了。
他的拒絕是韓遠案意料之內的答案,隻不過反倒讓韓遠案輕鬆不少。韓遠案鬆了拳頭,笑著,“學校撥款,請你吃飯。”
“?”
韓熾微微蹙眉,沒太懂麵前人話裡的意思。
韓遠案微微挑眉,說:“我剛回國,學校最近有幾個研究生正準備實習,想著到你這兒來,學校委托我請你遞橄欖枝。”
“……”
“這個理由還可以?”見韓熾不說話,韓遠案問他,又解釋了下現狀,“我這幾日每天都來,不過都沒見著你人。……小楊說你沒來律所也沒跟她說原因,我就到這兒來守著,萬一待到了呢?”
韓熾睨了他一眼,懶得跟他計較自己是不是兔子的事,也沒打算跟他說沒來的原因。
他說:“我憑什麼要接受?”
韓遠案沒在意他話裡話外的尖刺,張嘴說了一早就想好的套話:“你每年都招實習生,桓大的生源很好,這當之無愧。”
“……”
“我今年不招。”韓熾拒絕的意思很明顯,也有些莫名的傷心。
明明韓遠案才剛回來,卻做出一副十分了解他的模樣,每把刀子都精準地戳在了他的心窩。
也讓他有些疼。
“好吧,”韓遠案說,“那我隻能跟院長說說了。”
“……”
開始搬救兵了,明明以前沒那麼無賴的。
桓大法係的楊院長於韓熾來說是知遇之恩,既然韓遠案能搬出院長來,便不可能不知道他與楊院長的關係。此番隻能是故意堵住他的退路,讓韓熾進退兩難。
韓熾穩了穩心神,又一次試圖將那個被韓遠案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就擾亂心神的自己驅逐出腦海。
深深呼吸了一個來回,韓熾才道:“在哪裡?”
“哦,在前邊一點,我帶著你。”韓遠案這才側身讓開道。
韓熾吐出一口氣,剛一抬步,羽絨服的衣袖便被人拉住了。原本就心不在焉的他猛地被絆了一下,也因為那人的拉力及時站穩。韓熾咬牙忍住心口隱隱升起的無名火,蹙著眉轉頭看始作俑者。
“你……介意把傘分我一點嗎?”韓遠案抬手敲了敲傘麵,又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雪,認為自己十分禮貌地提了這個要求。
韓熾盯了他幾秒,鬼使神差的往他身邊去,舉高了傘撐著。
他自始至終沒說任何一句多餘的話。韓熾咬著嘴裡的軟肉,冷著臉、忍著快要滿腔的怒火中燒給高他一個頭的人撐傘。
走了幾步韓遠案忽然停下,伸手想從韓熾手裡接過傘柄,摩擦過韓熾的指尖,涼得他不禁皺眉。
“做什麼?”韓熾忍不了了,握緊傘,不讓他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