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千池偏不隨他的意,又笑著問:“我憑什麼告訴你?”
離頁的臉拉得比驢長,怒道:“愛說不說。”
好心當成驢肝肺。
離頁抬腳走回床邊坐下,發現口渴就把桌上的水喝了。喝完才反應過來這不是自己的房子,而且他還和千池擠在他的房間裡。
不用問就知道是千池強製把他弄到這裡的。
他打算走,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有點矯情,但是不走的話,豈不是要和他睡在一起?
所以還是走吧。
“我回房了,謝謝你把我弄回來。”離頁把自己的衣服一拿走到衛生間門口說。
“你不在這兒睡?”
有你在旁邊我還睡得著嗎?
離頁用之前的理由,撒了個謊,冷聲說:“我喜歡寬敞。”
他說完走到門口,一隻手搭在把手上,然後像是期待什麼反應一樣朝衛生間看了眼。
裡麵依然不斷地有水聲傳來,卻聽不見千池的聲音,開口說什麼來挽留他。
離頁收回視線打開門走了出去,他覺得自己真的瘋了。有病。
與此同時,四合院內。
斷情欲嘶吼一聲,滿足地趴在了師書身上,和他接了個綿長的吻,結束後把了師書攬入懷睡到了另一邊。
了師書半眯著眼睛,盯著床幔看。斷情欲伸手撥了撥他的頭發,說:“床幔有什麼好看的,不如來看看我。”
了師書扭過頭看他,說:“你…眼角的魚尾紋好多呀。”
“……你也有啊,還笑我。”斷情欲笑著笑著就笑不出來了。他抬手撫上了師書蒼老的臉頰,將額頭貼了過去,說:“為什麼要變成人?”
了師書翻身麵對著他,說:“因為我想你在一起,不用被彆人說成是爸爸和兒子。”
斷情欲苦澀地笑著,這些年因為了師書的關係,給他惹了不少麻煩。說他誘拐未成年的人都有,不過都沒濺起太大的水花,因為他有錢,站得高,那些人的議論對他來說都不重要。
他突然開口問:“恨我嗎?還有燕不歸?”
了師書沉默,他翻過身過了很久才說:“不。”
他話鋒一轉又說:“但是討厭你們,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和他有過多的來往。”
斷情欲說了聲“好。”
斷情欲原本打算第二天去公司和燕不歸講清楚的。但是沒想到剛進公司,人事部就告訴他燕不歸辭職了。
斷情欲看著經理,懵道:“什麼時候辭職的?”
“昨晚。”
昨天晚上就辭職了。
這麼快。
“他有說什麼嗎?”
經理搖了搖頭。
斷情欲腦子一片空白,機械地徑直朝電梯口走,路過的員工朝他打招呼他一一回了句你好,進到辦公室的時候發現桌子上放著一封信。
信封上放著一片乾枯的玫瑰花瓣,封麵上用圓珠筆寫著幾個字。
——斷董親啟
斷情欲把花拿開,急切地把信拆開就看到了以下內容。
我不知道該不該給你寫這封信,站在朋友的角度好像離彆之際是該道個彆,但如果站在第三者的角度,我萬萬沒有與你道彆的資格。
我是自私的,所以請你把這封信讀完。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我猜你一定不記得了。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你買早餐回宿舍的時候,剛好我就在路邊的座椅上看書。我注意到你的視線就抬起了頭,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你。
以前我不相信一見鐘情,但自從遇到你之後我開始相信了。
因為一見鐘情,很多次我豁上自己的所有來成就你的夢想,又因為喜歡所以在你身邊待了二十多年。
我從未憎恨過了師書,也從來沒有埋怨過你。一場大夢做了很多年,所幸,我已得到答案——你是喜歡我的。
那晚良宵,我聽到了那陣因我而劇烈跳動的心跳聲。
二十多年的豪賭我贏了,這隻離家許久的燕子也該回家看看父母了,再晚一點我怕來不及。
到現在不得不感歎一句: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北京的深秋很冷,記得多穿點衣服,日後保重。
祝你喜歡的人永遠拒絕你。
2023年11月24日
燕不歸留
有些字跡被水…被淚花打濕,黑色的筆跡暈染開,一小個一小個的褶皺零散地布滿整張紙。
斷情欲跌坐到椅子上,椅子發出“哢噠”的一聲脆響。他捏著信箋的手顫抖,喉嚨酸澀。
旁邊的那片玫瑰花瓣,是他之前某次順手摘下花壇裡的花送給他的,當時開玩笑地說:“討你一歡,笑一下。”
沒想到這片花瓣被他保留到現在。
斷情欲將信擱到一邊,撚起那片乾花,小心翼翼地生怕它碎了。花香味兒已經沒有了,乾花的薄脆感很強烈,周圍邊角已然變黑。
燕不歸陪了他很久,從學校到工作再到生活。世上沒人會這麼傻,偏偏這個傻子被他遇到了。
他抽泣著,提筆在信箋末尾回了一句話,然後把花裝進信封裡,把信鎖到了辦公室的一個櫃子裡。
燕不歸風塵仆仆地從北京一路回到了江南。
十一月份的江南,路上寒氣比較重,沿街一路人煙稀少。偶爾的時候會遇到幾個小孩兒玩鬨。
他穿著及膝的風衣戴著圍巾,拖著行李箱,直奔家。到門口的時候他有些恍惚。
院牆依然那麼高,門前種著兩棵樹。在這所院子裡他生活了二十多年,離開了二十多年,剩下的時間裡他願意回到這裡。
燕子終於歸巢了。
他按響了門鈴,花甲之年的老人出來迎接他。晚上哥哥姐姐又做了很多菜,一家人終於團聚了。
月光下,這些人透過窗戶抬頭望了眼皎潔的月亮。其他人有說有笑,唯獨燕不歸紅了眼,他想,希望來生有幸,能夠與相愛之人相守一生。
放棄遠比堅持更加美麗,因為放棄是你親手舍棄了追尋了很久很久的癡妄。
久到夜夜入夢,久到你以為它會牽起你的手,對你說,你好,你辛苦了。終於有一天,你將那份癡妄狠心推開,讓它飛向高遠的天空。
月亮抬起頭,
卻遲遲不肯與新升的太陽碰麵。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我也是。
斷情欲在信最後麵寫:來生再見
之後的幾天斷情欲和了師書回了趟家,看望了張葉。
張葉見到變老的了師書差點被嚇死。還是斷情欲及時扶住她,解釋了一通,張葉才緩過神來。
頭發花白的張葉,看著了師書盯了好一會兒走過去捧起他的臉,淚眼模糊,說:“受苦了孩子。”
了師書搖了搖頭,笑說:“不苦,我已經活過來了。”
張葉笑得慈祥。終於有一天這個詞用到她身上。
一家人吃了頓飯,第二天早上開車自駕去旅遊。先是去了福建老家,看了看阿嬤,沿海地區逛了一圈,最後去了西藏。
是張葉突發奇想,說想看看最接近天堂的地方是什麼樣子。於是斷情欲和了師書做了很多功課,好讓張葉平安地到達目的地。
高遠的天空,新鮮帶著股涼意的空氣,一望無際的曠野,漫無儘頭的公路,還有車載音樂裡許巍的曾經的你。
張葉平安無事勝過所有。
他們化了一個藏族人特有的妝容,穿著藏族的服飾,讓路人給他們拍了一張照。他們還在西藏某處山上,係了經幡散下了祈願天下太平,無病無災的隆達。
張葉徹底接受了一切,像阿嬤說的那樣樂嗬嗬地活著。她讓了師書和斷情欲在經幡前接個吻,希望得到上天的祝福。
斷情欲扭扭捏捏,說:“一大把年紀了,不玩這麼浪漫的東西了吧。”
了師書附和:“是啊是啊。”
張葉“哎”了一聲,說:“忘了嗎?男人致死是少年,來來,我給你們拍。”
無奈之下斷情欲把手機遞給了她。
張葉鏡頭對著他們。
了師書和斷情欲機械地轉過頭麵對著麵乾巴巴地站著,在張葉的催促中,漸漸靠近。
嘴唇相接的那一瞬,張葉在鏡頭外熱淚盈眶。
這麼多年,她釋懷了所有接受了所有的在她眼裡的“不可以”。短短幾十年,何苦糾結那麼多。
兒子“兒媳”都好好的,她還有什麼不滿意呢。
耳邊的風呼嘯而過,斷情欲站在山巔,再也聽不到其他人的喧囂。
山風吹過了師書的頭發,他想起作為玫瑰時第一次見到斷情欲的場景了。
那天它也是像這樣被風吹著,狂風的呼嘯中它依稀聽到了一陣轟鳴聲。
轟鳴聲由遠及近的同時,閃電雷聲乍起,照亮曠野的時候驚雷劈下。
了師書被嚇了一大跳,沒多久大雨傾盆而下。
那個轟鳴聲越來越近,後輪的火光也越亮。雨太大了,完全看不清前路。
下一秒,他踩了刹車,然而卻刹不住了。沒幾十秒,連人帶車摔了出去。
斷情欲向路邊翻滾了好幾圈,身上多處都摔破,頭上的血流下來,順著臉頰混合著雨水,流了一地。
各處的血跡流入土地,彙入玫瑰的花梗。紅色被吸收,消失不見的時候,玫瑰迸發出耀眼的光芒。
緊接著,了師書蜷縮在地上,它睜開眼看著自己長出了人類的軀體。
他朝眼前的少年歪了一下頭,垂眸掃了眼地上的血跡,爬起來走過去推了推他的肩膀。
沒反應。
他探了一下對方的鼻息,間隔很久的輕柔的呼吸撲在他的食指上。
他快死了嗎?
了師書知道人類如果流血過多會死。於是他便伸手用法術替他止住了血,將他的傷治療到一半的時候,遠處就來了一輛救護車。
120是了師書打的,電話顯示未知來電。
了師書餘光看到救護車來的時候就變成了玫瑰,躲在一旁看著醫生把這個人類抬上車,然後帶走。
救護車遠去他又恢複人形,遠遠地注視著漸漸隱入雨幕的車。
如果不是因為了師書及時相救,斷情欲早在二十三年前就死了。這也是後來了師書為什麼會和他長得像,會考試,見到他說的第一句話便是“我找到你了”的原因。
了師書帶給了他敲開成功之門的第一腳,也帶給了他重生的機會。
這便是玫瑰花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