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丞相又和李夢盼交好,整天忽悠他應該做個逍遙王,朝政麼就應該全權交給皇帝打理。皇帝對李夢盼寵愛有加,但他從小就是紈絝子弟,書都沒念過幾天,這麼一聽,覺得在理,反正人就活這一輩子,整日待在深宮裡多沒意思。
於是整日喝花酒,逛青樓把皇家的顏麵都丟儘了。皇帝再三嗬斥他就是不聽,還差點把皇帝氣出病來。
李夢盼天天不給皇帝省心,皇帝一邊忙朝政一邊操心他,丞相自然就有空子鑽了。
至於李向東為何不管,他說:“關我什麼事。”
原來皇家真的沒有親情。童弘毅在江湖上行走多年,一靠本事二就是靠義氣了。
人在江湖飄,義在當頭!
再後來他和那位王爺的聯係就少了。
靠著不錯的人脈,他的鏢局慢慢被世人熟知,生意越來越好,賺的錢也越來越多。
和兄弟們在露地上喝酒、賭場裡賭錢、賺錢養家、喝一喝吃一吃花一花,逍遙又自在。
隻是時常行走在大漠之中,黃沙漫漫,星河燦爛,白天能熱死人,晚上能把人凍死。
和蕭戊生少時一樣,他也走過很多地方,橫跨大江草原荒漠,風雨無阻。
他知道這廣袤的大地之上哪裡有熟人,那裡的氣候怎麼樣,地形如何,碰到大雨大雪天該如何躲避,哪家的情況怎麼樣,有幾口人,和誰關係好又和誰有仇,慢慢地組建了一張巨大的關係網。
他去哪裡哪裡就是兄弟們的家。
童弘毅走過那麼多地方,民風淳樸的地方他不是沒有遇到過,像洗淨閣這樣的,他倒是第一次見。
兩人說了半天,始終沒有說第一次見麵是什麼時候,蕭戊依然探著腦袋,看著童弘毅的後腦勺蹙了一下眉,心道:“這家夥沒他們慘。”
片刻,她聽到蕭戊生說:“童兄果然厲害,知道那麼多人,記得那麼多地方,佩服。”
童弘毅可不吃馬屁這一套,他扭過頭說:“你記得的藥材不是也挺多麼?”
蕭戊生訕訕一笑,又說:“我和蕭亭倒是也去過很多地方,那時候蕭亭才三四歲,很小,特彆小,我就帶著她到處逃,一邊逃一邊謀生,不知台兒莊你沒有去過?”
童弘毅反應神速,立即問:“逃?為何要逃?以你的個性應該不會得罪人吧,蕭亭雖脾氣暴,但那時才幾歲,哪裡會惹什麼禍?怎麼回事兒?”
蕭戊生轉眸與他對視,說:“舊事罷了,現在我們不用逃了。”
童弘毅依然蹙眉看著蕭戊生,企圖用眼神逼迫他說實話。蕭戊生卻笑看著他,不為所動。
半晌,童弘毅敗下陣來,放棄道:“算了,你既然不說那我也不問了,台兒莊,我確實去過,怎麼了?”
“你什麼時候去的普慈大師你有見過嗎?”
“…普慈大師……你和他有淵源?”
蕭戊生微笑點頭:“我曾經在那寺廟裡住過一段時間,我和蕭亭本是去取暖的,卻不曾想最後變成了討飯吃的乞丐。”
說著說著蕭戊生竟倏地出聲笑了出來,他說:“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佛家人竟說了道家的話,你覺得奇怪嗎?”
童弘毅說:“世上奇怪事多了,非要講清楚再做個分類麼。”
蕭戊生微笑,說:“我當時是覺得奇怪,佛家弟子怎會說道德經,不過後來我也是像你這樣想,世上奇怪沒有答案的時候多了去,非要分類的話,累也累死了,當下就是最好。”
“說得在理。”
童弘毅說完,提起了茶壺。
屏風後的蕭亭臉色一變,一手緊張地扒著屏風一角,眼巴巴地看著。
隻見,童弘毅眼前的茶杯慢慢變滿。
他放回茶壺,拿起了茶杯吹了吹,隨後抵在了唇邊。
蕭亭緊張得心都要跳出來了。
卻聽他忽問:“對了,關於蕭亭記憶的事情你問了沒?怎麼樣?”
蕭戊生正色道:“還好,可能真的是忘記和你說過的話了。”
童弘毅蹙眉,似乎有話要說,不過依然點了點頭。
蕭亭要氣炸了!狠狠地敲了一下屏風!
怎麼不趕緊喝!
她彆過臉翻了個白眼,卻見對麵兩人齊齊向自己這邊茫然轉過了頭。三人麵麵相覷,蕭亭警惕地看著他們,而他們隻是透過她看著半開的窗戶。
片刻,再沒有動靜傳過來,蕭戊生道:“大概是風吧,我去關一下窗戶。”
蕭戊生起身穿過透明的蕭亭去關窗。
蕭亭瞥了眼自家哥哥去關窗戶的樣子,便轉眸去看童弘毅。
隻見,茶沿已經進了他的口。
蕭亭死死盯著他的喉結,手握緊。
童弘毅的頭已經抬起……
茶杯…卻出現了裂痕,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破碎一地。
蕭亭驚愕地說不出話來。
怎麼會這樣?
蕭戊生關好窗回頭就見童弘毅猛地站了起來,垂眸驚訝地看著地上的茶杯碎片,衣袍已經濕漉漉的了。
童弘毅的目光從地上挪開,看著一臉驚訝的蕭戊生,說:“你家杯子這麼不結實啊?”
蕭戊生快步走過來,邊解釋邊拿起桌上完好無損的杯子,看了看,說:“這不好好的,你的那個怎麼會碎?”
“我怎麼知道,我喝口水能用多大的力氣,一定是這杯子有問題。”
“可這杯子質量可以啊,怎麼會?”蕭戊生喃喃自語。須臾,他說:“那我給你換套茶具。”
說著他離開了房間,去找新茶具和掃把。
蕭亭看見他離開,便再次開始行動。
這次她用了銀針。
一根細長的銀針急速衝撞出去,穩穩地紮在了童弘毅的脖子上。
細針進入,童弘毅臉色一變,下意識地捂著脖子偏過頭。卻見窗戶緊閉,屋裡無人,這銀針究竟是哪裡來的?
腦中這麼想著,人已經倒在了地上。
蕭亭懸著的一顆心總算落下。
這下你總該死了吧!
童弘毅閉上了眼。
蕭亭走過去取走了他脖子上的針,離開了房間去了小蕭亭的屋子。
蕭戊生回來時就見剛剛還與自己談笑的人已經停止了呼吸。他檢查了童弘毅的身體,發現了脖子上細小的針口。
推開門進去,小蕭亭還沒有睡,桌上的食物和湯圓還剩下一些。聽到開門聲,小蕭亭抬眸朝她看過來,她問:“怎麼還不睡?”
小蕭亭質問道:“你不是說把他殺了嗎?他怎麼還會來?”
蕭亭麵不改色,過來坐下,十分自覺地把小蕭亭跟前沒吃完的湯圓拿了過來,用勺子盛了一顆,吃下去說道:“現在,他死了,不信可以出去看看。”
小蕭亭掃她一眼,下凳匆匆兩步跑出去,就見蕭戊生急急忙忙地打橫抱著童弘毅穿過院子去了前堂,並高喊道:“藥嬸……”
小蕭亭為了確認消息,特地跑出去看了看。
蕭戊生忙得沒工夫理她,任由她一個人在邊上看著。宣靜宜更是一臉擔憂,不懂醫術的他隻能乾著急。
她看見蕭戊生用了很多辦法都沒有讓童弘毅再睜開眼睛,等到她哥終於放棄頹然坐在地上滿目死相才終於放心,轉身回了屋子。
至此,她們倆都以為童弘毅死了。
可,第二天一睜眼時,就見明明昨晚死去的人,竟然又活了過來,活生生的麵色也不錯地站在蕭戊生身邊。蕭戊生在教他認藥材,說了些治療紅血絲的藥材,他垂眸看著,偶爾會問幾個問題。
大小蕭亭愣在原地,皆瞪著眼,一動不動。
許久,聽見蕭戊生倏地一笑,說了句:“這個是半夏,化痰止嘔,消腫止痛止咳的,不是用來討姑娘歡心的,這是藥。”
童弘毅眨巴眨巴眼睛,抿了一下唇“哦”了一聲。
小蕭亭轉過頭白了眼騙子蕭亭,抬腳朝蕭戊生那裡走過去,她哥餘光瞥到她,對她道:“起來了?”
小蕭亭斜睨了眼看著她的童弘毅,說:“哥,他不走嗎?”
蕭戊生說:“不走,在這兒住幾天。”
礙於昨天的說教,小蕭亭不好再發火,可又因為童弘毅的確是沒死,所以她隻能繃著臉,悶悶不樂。
童弘毅有些尷尬,但他還是開了口,直接問:“怎麼?不歡迎我,我是哪裡惹你不高興了嗎?”
小蕭亭掃了他一眼,跑過去站她哥身邊不說話。
蕭戊生轉眸並沒有教訓小蕭亭的不是,倒是抬手摸了摸她的頭,對童弘毅說:“靜宜怎麼還沒有回來?”
“估計玩兒去了吧。”
蕭戊生點點頭,又問:“他平時也這麼愛玩兒嗎?”
“那倒不是,這次是例外,估計是你這兒的姑娘都比較漂亮吧。”
蕭戊生笑道:“你莫要逗我,你們走過那麼多地方見過那麼多人,見過的美人自然比我這裡多,總會有那麼些人驚豔絕倫,與我這裡的普通漂亮姑娘相比,自然是更勝一籌。”
童弘毅說:“你見都沒見過他們怎會知道她們就一定比這裡的姑娘更勝一籌呢?”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小蕭亭突然問起童弘毅之前的箭傷,故意挑明了時間,“你是不是去年秋天來過我家?”
“…是。”童弘毅看著她沉默了片刻才答,“怎麼了?”
“無事,就是想起來了一點點。”
蕭戊生驚喜道:“你記起來了?”
小蕭亭說:“沒有,依稀有點印象,哥,你怎麼會和他成為朋友?”
“就是在去年秋天啊,他來找東西,我幫了忙啊。”蕭戊生說。
小蕭亭皺起了眉,去年秋天,沒錯,的確是去年秋天。
原來一切都沒有改變,隻是日子提前了。
一邊的蕭亭閉上了眼,原來她做的一切都白費了。
不過,她不會放棄殺死童弘毅。
很快,她展開了第四次刺殺行動。
等其他四人逛花燈回來,夜深人靜之時,她溜進了童弘毅的房間。沒想到就算住在蕭戊生家裡也繃緊神經的童弘毅特彆機警,兩人在房間裡做了好一番爭鬥,蕭亭都沒有傷他分毫。
童弘毅盯著眼前同樣無人的刀看了看,問:“你到底是誰?”
蕭亭自然不會和他說廢話,等他說完便一衝而上,刀刀致命不留餘手。
隻是最後還是失敗了。
因為她太過顧忌,生怕磕碰到東西驚醒熟睡的蕭戊生,動作雖大卻不敢去桌邊窗邊等地。而童弘毅特彆敏銳地察覺到,邪魅一笑,猜測道:“原來你怕這個,你和蕭戊生是什麼關係?”
蕭亭一驚,分神導致失誤。躲避童弘毅橫踢過來的一腳時,遲疑了一秒,肩膀正中,整個身子往旁邊一偏,撞到桌子。
蕭亭蹙眉打算再站,一抬頭卻見蕭戊生的影子投落在格窗上,從左邊廂房過來了。
就這樣第四次刺殺行動失敗。
第五次是叫小蕭亭把他一人騙到山上行動的。她明明記得親手將童弘毅推下了懸崖,為了確認他死亡,還帶著小蕭亭飛身下到懸崖底下看了看。
童弘毅摔得麵目全非,血肉模糊。
可是,第二天他再次以一個完好無損的樣子出現在蕭家醫館前堂和蕭戊生一起聊藥材。
命,不可改變!
那一刻,蕭亭的信念開始動搖!
但,為了執念她寧可欺騙自己!
既然殺不了他,那就隻能另想辦法了。
隻是,令她沒有想到,或者說是那些年因為她年紀小而不曾知曉的內幕,在她想辦法的時間裡以洪水泛濫之勢一點點淹沒吞噬了她對童弘毅的恨意,以及對命運有了更深的感悟,以至於陷入了一種麻木的精神世界裡不得解脫。
被命運拉扯著,直到變形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