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繞著連綿起伏山脈的繞山公路上,一輛貨車勻速向前行駛著。山路樹影婆娑,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在整個寂靜的雨夜裡回響。
應照蘭打開副駕駛的玻璃,風雨便刮了進來,冰涼的雨水濺到了她的臉上。她抬起眼,企圖在黑夜中找到一顆明星。她的目光好像春水,整個眼睛好像一朵梨花,淡然潔美。
紅褐色的閃電現在變成了藍綠色,一道橫穿過蒼穹蜿蜒曲折,橫生出眾多枝節的線條,不知源頭不知歸處的跨過天空,頃刻間消失在天空裡。
應照蘭收回視線,關上窗,輕聲道:“我們會死的。”
這樣下去我們一家都會死的。
沒頭沒尾的一句,應照時卻聽懂了她的話。
他邊開車——他其實是會開車的,隻不過一直沒有告訴過千池。邊回答道:“如果我們不這麼做,我們會死得更早。”
“那我寧願早早死去。”應照蘭突然說。
“怪我,當初為什麼要殺掉水無渡。”應照時惋惜道,“如果他沒死或者是受了點輕傷,也許天界就不會追查到底,一直到現在,還不安穩。”
當年,他私自偷跑出極天海域,到人間去玩兒。那時的人間早已高樓遍地,他去了酒吧玩,在櫃台上認識了水無渡。他和水無渡聊得投緣,後來,水無渡約他出來玩時,卻問他,是不是魔物,蕭亭是不是他的娘親。
應照時年輕氣盛,防禦反射,黑暗中的手中默默化了支箭,一箭刺中了他的心臟。
水無渡就這樣死了。
死後,水無渡化了天道法相,應照時這才知道水無渡是天界的神。
他一臉恐慌,向後瑟縮了好幾步,最後像看死神一樣匆匆瞥掃了眼倒地的水無渡,拔腿跑出了巷道。
後來的好多天裡他都在人間流落,白天就躲在掌門廟裡不敢出來,晚上出來吃貢品。就這樣他在這裡度過了好多天,直到遇見廖吾。
廖吾問他為什麼會在這兒,他垂頭咬唇打死也不說。最後在廖吾的哄騙下,將真相說了出來,是廖吾把他送回極天海域,蕭亭向廖吾尋求庇佑,廖吾才主動為其出謀劃策。廖吾說他自有辦法瞞過天界耳目,叫他們不必擔心。
不過後來計劃雖敗露了,而天界卻一直沒有查到他們頭上。紙包不住火,他們擔心終有一天天界會發現他們,也會發現真相,他們隻能跟隨廖吾,廖吾幫得了他們一次就有無數次。
再後來,也是廖吾告訴他們關於命軸的事情,蕭亭才去的如境都。
應照蘭說:“誰會知道他是天神呐。”
應照時搖頭輕歎,接著話鋒一轉說:“我們開了幾個小時了,應該快到了吧?”
應照蘭:“現在科技發達了,連個埋人的地方都不好找,再往前開,前麵,前麵的樹林裡,好像經常沒有人來,而且有大片空地。”
應照時“嗯”了一聲。
等他們在快要到地方的時候,應照時開車駛出帶急的轉彎——僅僅是在開出去的那一刹那,白色的遠光燈來不及轉換的瞬間,眼前出現了一個披頭散發穿紅衣撐著紅傘的高大背影,它急速轉過頭,脖子以非人的速度拉出,慘白的骷髏臉貼在擋風玻璃上,張大的口中,不斷湧出墨綠色的煙。
車載玻璃被墨綠色的煙彌漫,前方的道路看不清楚,應照時及時踩了刹車,卻發現刹車失靈了。就在車直直地眼看要朝路邊的斜坡栽下去的時候,兩兄妹及時開門跳了車。
應照蘭還未落地,側麵就撲過來了一個黑影。黑影的力氣不算小,長發劃過她的臉,應照蘭本能地愣住了。下一秒,黑影抓住她的腰,將她重重撲到了地上,旋即消失了。
手被擦破,刺痛感傳來,細雨傾盆的夜裡,她從地上爬起來,眼前以閃電之勢劈過來一條腿,以破天的勢頭踢下。
應照時交叉著雙臂擋下,卻滑出數米,筆直的雨線邊緣濺起無數小水滴,接著,應照蘭聽到了打鬥的聲音,緊接著,等緩衝過去,單膝跪地。
她在雨幕中抬起頭,首先看到了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視線往上,雪兒無奈悲哀又憤恨的臉映在她充滿歉意的眼睛裡。
她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天空中,應照時的衣袍被花與鳴斬碎向四麵八方飛去,她始終盯著北宮雪的眼睛,良久說道:“你們怎麼找到這兒的?”
雪兒看著她,不說話。
“對不起。”應照蘭說。
北宮雪有些動容,但隨即便握緊了手裡的刀,“鏘”然一聲橫在身前,沉聲說:“對不起是沒有用的,你們為什麼要背叛我們?原來你們才是臥底!”
“我們有不得不這樣做的理由,雪兒。”
雨大了些,雪兒的臉上都是雨水,胭脂水粉被衝刷。她眯著眼睛,憤怒道:“我討厭你們!”
下一秒,一衝而上,與應照蘭糾纏在一起。
而另一邊的花與鳴和應照時陷入了焦灼。
半空中,花與鳴冷冷道:“我從來沒有想過,你會背叛我們。”
應照時:“我也從未想過你會與我動手。”
花與鳴眉心一跳,有過短暫的猶豫。但很快調整了情緒,說:“張家家主我們今天必須帶走,你要再做阻攔,就彆怪我不客氣。”
“救這麼一個人?”應照時滿臉厭惡,下意識地指了一下那輛安然無恙地停在路邊的車,“你知道他都乾過些什麼嗎?奸殺孩童!利用希望工程的款給自己建房子,收受的賄賂都可以繞地球好幾圈了!而這僅僅是冰山一角,你竟然為這樣的人來打我?!”
“那我不管,我隻管聽我爸爸的話。”花與鳴說。
應照時:“……”
“哈?”他發出靈魂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