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 “日落西山了!”(1 / 2)

千年三見 歎非晚 4793 字 8個月前

陸家有事走不開,蕭亭一家除過應照時之外,其他人早上的時候就已經到了,他們齊齊跪在北宮雪棺前謝罪,蕭亭的眼睛還是紅的,她啞聲鄭重地說了好幾聲“姑姑對不起你。”

應衫沒有說話,他沉默地看著冰棺,悲哀的神情似乎說了無數聲對不起,應照蘭小聲抽泣著,而烏鵲白站在一邊不敢跪也不敢說話。

獨宿和奚落是在下午的時候,和柳雲溪他們前後腳到的。他們最先來,進到靈堂,看到冰棺裡躺著的屍體時,兩人皆是一臉詫異和悲痛。

死亡隻是一瞬間的事情,沒人來得及阻止隻能被迫接受,死亡之下人人皆是它的囚徒。

獨宿走到冰櫃前,垂眸看著沉睡的北宮雪。

小時候明媚的小女孩,如今安靜地沉睡,沒有嘰嘰喳喳的,沒有親切的問候,安詳的死一般的寂靜。寂靜得可怕,死亡的氣息從不大的冰棺裡蔓延開來,侵蝕著所有人的每一寸皮膚,直至冰封炙熱的血肉。

獨宿覺得那不大的冰棺真的太冷了,他緩緩抬起手,隔著冰牆撫摸北宮雪的臉頰。

奚落一身藍衣,肩背挺得很直,站在棺前,神情悲涼難耐,額頭上的碧藍發飾被燈照得發亮,晶瑩明亮的眸子裡漫著水光,她肩膀抽動,用手抵了一下鼻尖。

再過片刻,柳雲溪和柳清來了。

柳雲溪倒沒有他們反應大,他如應衫一樣悲痛地看著棺材裡的她,而柳清卻跪在靈前號啕大哭。

一時間所有人的視線都被他吸引,他們看見柳清邊擦眼睛邊哭喊:“北宮長老——你怎麼走了呢?嗚嗚嗚嗚嗚——欠我的錢是還不了了——”

本來還是悲傷的氣氛,柳清下意識的話卻讓幾個人破涕為笑。離頁站在千池旁邊,掃了他一眼,見他還在抽泣,默默地看著他。

再然後他感覺到柳雲溪在看他,他偏移了視線與他對視,柳雲溪朝他叫道:“族長,好久不見。”

他話音剛落的時候,所有人都朝他看了一眼,大抵是都知道他的真實族長身份了。

離頁看著他的眼睛。

滄桑,無奈。

等人都走了,再問他為什麼加入廖吾吧。

半晌,他回道:“好久不見。”

柳雲溪朝他悲涼一笑。

離頁的視線轉而落在那張漂亮的遺像上。

黑白底,一張洋溢著燦爛笑容的麵龐,頭絲輕盈柔軟,泛著淡淡的黃。

年輕的生命消失了。

他好像還記得她與他們在深淵中一起行動的畫麵。

突然,千池微斂著眸子抬起,眼尾通紅,沉聲對他們說:“祭拜過了,先出去吃飯吧,讓她睡會兒吧。”

半個時辰後,十幾個人圍坐一桌,飯桌上安靜無聲,隻有碗筷磕碰的和咀嚼食物的聲音。飯菜是一些家常菜,葷素搭配有序,咬在齒間卻失去了食物本該擁有的醇香,它們都裹挾著死亡的氣息,吞入胃腹,隻覺得刺痛。

離頁餘光瞥掃著他們,每個人臉上都沒什麼表情,但在灰暗天穹透過窗子照進來的光亮的映照下,他們那一張張極其有辨識度的麵孔上細微的動作組合在一起,呈現出一種難以名狀的悲痛。

他垂眸盯著碗裡的白米飯,安靜地溫和地看著這碗米飯。很久之後是千池打破沉默,問他:“不舒服?”

聲音響在他耳邊,他頃刻回神,桌麵上的其他人都朝他投來了視線。離頁匆匆掃了他們一眼,對千池說:“沒,我吃飽了,這飯…”

“剩下就剩下吧。”千池說,他扒拉完最後一口米飯,擱下筷子,“今晚都住這兒吧,彆回去了。”看向獨宿,“廖吾什麼時候到?這麼重要的日子他究竟在忙些什麼,現在還不過來?”

獨宿說:“他在忙,在製定下一步計劃,應該快到了。”

“就他一個人製定的什麼計劃?”千池說,“大家都在這兒,都不問問我們意見嗎?”

獨宿“哎”了一聲,“我說風吟老弟,我們是神,神仙辦事,很少會問凡人意見的好嗎,再說了,廖吾哪次辦事不靠譜過,你放心吧,他在天界待的時間比我長,最了解那些神仙和天帝的尿性了,計劃條條都是針對他們的,保證萬無一失。”

千池默然看著他,半天憋出來兩個字,“就憑他養過你是嗎?胖橘。”

獨宿原來在凡間的時候是廖吾家的一隻橘貓,而且很胖。

獨宿“嘿”了一聲,倒也不是不高興,淡淡道:“不許叫我胖橘,我現在不胖了。”

千池再沒說話,倒是蕭亭左看看右看看,最後鼓起勇氣想和千池說話,然而剛張開嘴,氣音出來的時候,就被應衫及時按住了。她及時轉頭,就見應衫一邊吃飯一邊朝她搖頭。

她看懂了應衫的意思,痛苦地皺著眉,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會愈演愈烈,然而沒有解決的辦法,除非北宮雪複活,否則一切免談。

她和千池的這段兄妹情也算走到了儘頭,無轉圜的餘地了。

她不得不接受這個結果,默默地拿起筷子,然而卻在這個時候聽見千池問她:“照時和小花呢,怎麼還不見人影?”

那天他看見花與鳴把應照時帶走了。

蕭亭有些愣怔地看著他,但千池冰涼的視線令她渾身冰冷一片,幾秒之後才說:“還,還在鬼城。”

“催。”千池簡明扼要,似乎再不想和她說話了。

離頁看見蕭亭收回神傷的視線,漸漸垂下了頭,“嗯”了一聲。

好像一個被教育的小朋友。

離頁心想。

飯後,廖吾來了,他和千池去偏房談論計劃,其他人在忙東忙西,直到傍晚時離頁才一個人去找了柳雲溪,帶著花青。客房彆院裡,他沿著走廊七拐八拐彎彎繞繞,卻在路途中看見了坐在院中喝酒的柳雲溪。

院中的桃花開得正豔,風過來的時候帶過來一陣淡淡的清甜花香味兒,他朝柳雲溪的方向邁開步,柳雲溪剛好瞥見他朝他看了過來。

離頁沒有繞彎子的癖好,邊走邊問:“你為什麼要加入他們?也是為了天下百姓?”

柳雲溪笑了一聲,“你都知道了?”

離頁:“嗯。”

他坐下來,看著他,對肩上的花青說:“柳雲溪,和他在一起的小孩兒都是幽蒙穀的人。”

“哦。”花青看著柳雲溪,“原來你們就是族裡在人間的聯絡人啊。”

“是。”柳雲溪說,事到如今他並不打算再做隱瞞,“柳家就是幽蒙穀在人間的聯絡人,從很久以前就是了。”他看著離頁,認真道:“其實我們一開始的目的是想進命軸改變我們不能回去的命運,隻是後來蕭亭失敗了,才改變了意向,和廖吾一樣為天下賭一把的,柳清他從一開始並不知情,是後來陣法啟動無數人離開而我們留下來的時候才有所察覺,後來形勢嚴峻,我就告訴他了,請你不要和他計較。”

離頁:“柳家如今家大業大,不愁吃不愁穿,還備受尊敬,為什麼還想回去?”

柳雲溪看了他一眼,張張嘴想要說話,卻欲言又止,最後蹙眉捏著杯身說:“落葉要歸根呐,這兒始終不是我們的家啊。”

離頁的心弦像風吹過的花瓣,搖搖晃蕩,在春日裡突然煥發生機,瘋狂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