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川秋彥的身體比他的腦子不知道快上多少倍——火焰在頃刻間暴起、掀起一股瀕臨失控的瘋狂,同一時間相川秋彥另一隻手在對方都略顯訝異的神色下疾速地、狠惡地、毫不猶豫地按上了他的頭!
相川秋彥確定被他一手砸進牆壁裡的是紅眼睛的家夥,但怎麼滿頭汙血、狼狽不堪抬起頭來的……是虎杖悠仁?
“秋彥…老師?”
“……”
在閾值邊緣徘徊的怒意霎時間被潑了一盆冷水,渾身上下聚起的力量瞬間抽空,相川秋彥急促的呼吸間還帶著血腥氣,一時間疲憊到說不出話來。
……這小子,但凡早兩秒醒來呢?
那雙金色的眼睛直愣愣地望向他,不知道是剛剛被摔昏頭了,還是麵對如此場景陷入了恐慌迷茫。
礙於體質特殊,相川秋彥身上的傷口止血很快,但從暗了一個度的製服上也能對出血量有一個清晰認知。相川秋彥除了第一時間暴起的那一下,對自己的斷臂都沒有過彆的表示,哪怕疼痛的餘韻未消,他依舊能麵不改色地撿起那截東西,甚至不著調地感歎了句切口平整刀工很好。
“等等、那個——”
而後在虎杖悠仁震驚的視線下把它‘毀屍滅跡’、一把火燒了。
分明是咒力凝聚的火焰,現在居然能當正常火焰使用?當然不……他又不是人,這隻是在‘回收’自己。
相川秋彥唯一一點腦子被用來思考這個了,他忽略了在場另一位的表情。並且做完這件事,他算是徹底脫力了,轉頭以一句“回去吧。”迅速堵住了虎杖悠仁將出口的話。
對方的狀態其實比他好不到哪去,同樣衣衫破損、半張臉都是血。兩人攙扶著……主要是虎杖悠仁扶著他,出來的時候與外麵打算進來的二人正麵碰上。
虎杖悠仁和相川秋彥、伏黑惠和相川泉,這種組合好像哪裡見過……但與上次不同的是,相川泉隻瞥了一眼在他的感知中‘活’過來的虎杖悠仁,接著沉默地注視著相川秋彥。
他不著痕跡地動彈了一下逐漸恢複知覺與溫度的手,麵色似乎比相川秋彥還要蒼白無力。
在返程的途中,他們再次提到了領域內外發生的情況。與相川秋彥交手的兩麵宿儺、藏起來的特級咒靈、被外部破開的領域……
相川泉因共感的疼痛而暴躁,而在嘗試對事件進行串連之後……
一旦有了“局麵僵持-相川泉先破除領域-逼急了咒靈-咒靈上去送手指-兩麵宿儺打破平衡-相川秋彥受傷”這樣的邏輯認知,相川泉的情緒頓時陷入了無儘的焦灼。
某種意義上,是他害得自己被斬臂的……?
他太弱小了……
從來到此世的最初,他就把自己圈定在尋找碎片的範圍內,對零落的能量微粒不以為意,而之後來到受保護的高專、圍著幾塊行走的大碎片打轉。在這樣安逸的環境中,完全忽略了這個陌生世界本身就不安全這一事實。
他碰上了棘手的敵人、他再次體會到靈魂割裂的疼痛、他差點失去了尋找到的碎片、他害得自己跌了一跤又一跤……
相川泉忽然喘不過氣來,咬合的牙齒越來越用力,他正在瘋狂地思考一些問題……
為什麼衝動?為什麼著急破除領域?為什麼不提前感知清楚裡麵的情況?甚至為什麼不一早就預防事件的發生、阻止學生們出任務?萬一虎杖悠仁當時沒有醒來,“足”能夠與兩麵宿儺對抗嗎?未融合的碎片死了就真的死了,萬一他自此失去了“足”,就永遠無法拚湊完整了。那怎麼辦?該怎麼辦?怎樣做才是……
有人握住了他的手,將反複啃咬下、新舊傷痕一齊溢出鮮血的指尖從他口中解救出來。
相川泉淺綠的瞳孔有些木訥地偏移,他的“足”在心裡抱怨:已經夠疼了,你彆再啃了。
旁邊一雙手遞過來乾淨的絹帕,是虎杖悠仁。
然後另一個方向又伸過來一隻,比虎杖悠仁顯得白一些,那掌心上躺了兩個深藍色的一字夾……他什麼時候抓掉的?
相川泉似乎全然不清楚剛剛自己發絲散亂、麵如土色的模樣有多病態。他繃著臉把手上、頭上整理好,偏頭無言。
從幾人說起事情經過的時候,相川泉的表情就沒好過,發起瘋來旁若無人,現在又是不願多說的模樣。於是伏黑、虎杖對視後,看向了相川秋彥,突然被盯的褐眼青年遲鈍地露出了安撫性的笑,配上他狼狽的現狀……
幾人之間的沉默,在抵達高專,見到校門口板正站立的身影時,被打破了。
夜蛾正道手裡捧著那個漏棉花的咒骸娃娃,墨鏡下的眼神落在虎杖悠仁身上,然後是伏黑惠、相川泉,最後是斷了手臂的相川秋彥。
“你們回來了。”
他的語氣與平常無異,卻如同如水的石子,將原本大家以為要從頭沉默到尾的相川泉炸了起來。
這個綠眼的青年如同初見時那般直白無畏地對上墨鏡之後的夜蛾正道,語氣也依舊冷漠有力:“回不來怎麼辦。”
“給一年級學生安排這種任務,不是人手緊缺嗎,這麼急著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