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獨陳塵一既執拗又不要臉,每次都腆著一張臉來煩顧歲景。
顧歲景之前覺得他好逗,像一直小貓。如今隻覺得眼前這人明擺著就是一頭驢。
於是顧歲景睜開了眼,眼神犀利,說道:“所以呢?”
陳塵一:“什麼?”
顧歲景上前一步,與陳塵一隻有一步之隔。
他低頭看向陳塵一:“所以呢?我說讓你不要過多乾涉彆人的意願,你認為我是對的嗎?”
陳塵一腳下稍退一步,但仍努力抬頭與他對視:“我......”
顧歲景繼續逼近:“你沒有,你不僅不會認為我是對的,還妄想用你那天真地想法來改變我這種所謂的事不關己高高高掛起的冷漠態度。”
陳塵一繼續無意識地後退。他一瞬間腦中空白,說不出任何話:“我......”
顧歲景卻語速越來越快,言辭也越發犀利,同時他腳下仍然繼續逼近著:“因為你覺得隻有自己才是對的,彆人都是錯的。你打著為彆人好的旗號,其實隻不過是想得到認同,讓彆人都按照你的想法來生活,以此來彰顯你的正確,甚至說高尚,對嗎?”
“我不......”
“你就是。”
陳塵一退無可退,跌坐在椅子上。
顧歲景彎下腰,微微眯起眼睛,漂亮的臉蛋把迷人的危險彰顯得淋漓儘致。他道:“所以,彆管彆人那麼多。最重要的是,彆管我那麼多。”
說完,他直起腰轉身要走回窗邊。
走了一半,似乎是又想起了什麼,回頭又說道:“彆忘了,我們是主仆關係,你隻需要做好自己份內的事就行了。以後再讓我聽到你對我大呼小叫,指指點點,你就立馬給我收拾東西滾蛋。”
顧歲景說完就繼續倚著窗戶吹風閉目養神,屋內一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過了一會兒,陳塵一才像是剛緩過神來,他拍案而起:“不是這樣的!”
顧歲景眼都沒睜,隻是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陳塵一聲音有些顫抖,但卻擲地有聲:“不要把自己的冷漠無情說得如此冠冕堂皇。我從來沒有妄想改變過彆人,也不是為了獲得彆人對我的認可與讚許。隻是在我所奉行的俠義內,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彆人走向深淵。”
顧歲景平坦手掌,指向楊采荷的方向,道:“靜候佳音。”
接著這股勇氣與熱血上頭,陳塵一轉頭對一直看戲的楊采荷說:“如果你自己都想不明白你搬來這裡,付出那麼多的努力是為了什麼。那你不僅辜負了小山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更辜負了你自己為此所付出的努力。”
說完,陳塵一拿起桌子上的劍,第一次沒有管顧歲景,自己出了房間。
“吱呀”一聲,房門被輕輕地關上,光線在透過門縫在屋內存在了一瞬間。
隨著屋門的關上,顧歲景睜開了眼睛。
他看著一直垂著頭的楊采荷,篤定道:“村裡的謠言,是你散播出去的吧。”
楊采荷猛地抬頭,震驚地看向顧歲景,訝異道:“你怎麼知道?”
顧歲景:“我現在知道了。”
楊采荷愣了一瞬,然後才明白顧歲景的意思——顧歲景之前隻是懷疑,所以隨口炸了她一句。沒想到她居然就這麼輕易地承認了。
想清楚後,楊采荷自嘲地一笑,歎道:“你知道了又如何?這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
楊采荷喝了一大口碗中涼掉的湯藥,苦澀的味道瞬間在嘴中漫開。她像是給自己壯了膽,繼續說道:“其實遇到你們,也在我的計劃之中。”
看楊采荷有交談的欲望,於是顧歲景道:“願聞其詳。”
楊采荷:“那段時間,村裡的楊東逼我逼得緊,我逃得過一次,卻不敢保證以後每次都逃得掉。我一個人是無所謂,但我不能讓小山以後無路可走。正巧此時,柳七來了楊家村。我於是借機散出了這樣的謠言。”
“一來,我知道柳大哥是個好人,就算我真被村民送給了他,也總比嫁給那個楊東強。二來,在謠言的影響下,柳東那段時間也不會再來騷擾我。”
“但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於是我那段時間總帶著小山走那條路,邀請你們這樣的,一看就是又富貴又不像壞人的人去家裡做客。然後再想辦法把我被逼要被村民送給妖怪的事情透露出來。這樣一來,你們一定會幫助我。我又多了一條可以求助的路。”
顧歲景:“但是你當時為什麼不直接求助於柳七呢?你看起來很信任他的樣子。”
楊采荷笑著搖了搖頭,小聲道:“其實我是真心喜歡他的,我也能看得出他的心思。但我還是不耽誤他了,也就不願與他糾纏過多。這些計策也是下下之舉。”
顧歲景搖了搖頭,道:“在這樣的情況下,你還能想出如此計策,已經很不容易了。”
楊采荷抓緊了碗:“你不怪我算計了你們?”
顧歲景:“你算計是應該的,任何人在你這個位置上都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如果沒有,那隻能說明這人是個傻子。”
楊采荷被他這話逗笑了,心情也跟著放鬆了不少。
之後她沒有再說下去,顧歲景也沒有再問。
良久,楊采荷的眼淚驀地流了下來,她吸著鼻子道:“謝謝,謝謝你能跟我說這些。”
顧歲景沉默了片刻,開口道:“其實你應該謝謝陳塵一。”
“碰”的一聲,門外突然傳來了一聲響動。
顧歲景打開窗戶看出去,正對上陳塵一慌亂的眼睛,那眼睛裡還含著尚未流出的淚水。
陳塵一正蹲在地上撿自己的劍。
“笨死了。”顧歲景評價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