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窗戶，兩人對視了一會兒。然後陳塵一默默地低下頭，抱著腿蹲在地上不動了。
良久，他悶悶的聲音才傳來：“我不笨。”
顧歲景輕笑兩聲，調侃他說：“這話自己信嗎？”
悶團子不說話了。
不過片刻，悶團子又刺蝟一般，順著牆根溜走了。
顧歲景沒有關窗戶，而是扶著窗沿，目送陳塵一離開了院子。等到陳塵一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他視野內後，顧歲景才關上了窗戶。
做完這一切後，他轉身問楊采荷道：“你可曾見過一位修仙人士，名曰......”說到這裡的時候，顧歲景停頓了一瞬，然後又繼續說道：“名曰陳時生，二十有一，身上總是背著一把佩劍。”
“沒有，我隻見過一個修仙的，就是陳大哥。”楊采荷低眉思索，“他倆甚至連姓都一樣。好像除了名字，這些特征陳大哥都符合啊，他們不會是親兄弟吧？”
顧歲景：“他們修仙的不都這樣。”
“......好像確實如此”楊采荷又問，“此人還有什麼彆的特征的嗎？我以後也好留意留意。”
還有什麼彆的特征......
顧歲景一時之間還真被問住了。他當初寫的時候，重在故事情節的描述，其中人物好像就是棋子一般。他的故事到了那一步，需要什麼樣的棋子，他就會派出那名棋子。
與其說他是在寫作，不如說他是在下棋。
至於執棋者，又怎麼會對棋子知曉過多呢？
在顧歲景的心目中，雲程就隻是一個擁有俠義的典型的正義修仙人士。會路見不平出手相助之類的，再無其它。
所以這一路走來，顧歲景最深的感受其實是“新奇”。
無論是真正的陳時生，還是楊采荷，顧歲景都覺得新奇——原來他們是這樣的。
雖說現在的境況對於執棋者而言幾乎已經是失去了控製，但顧歲景並沒有任何失落的情緒。
因為當他書中的人物鮮活地出現在他麵前時，他就再沒有把他們當成過棋子了。
楊采荷這個問題還當真問住了他。
想了半天，顧歲景還是放棄了掙紮，他說：“不記得了。”
楊采荷噗嗤一聲就笑了。
這時，外麵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楊采荷起身去開門，門外正站著滿頭汗水的柳七。他一看開門的是楊采荷，立馬抓住了她的胳膊就要往外跑，嘴裡說著：“快跟我來。”
楊采荷一頭霧水：“這是怎麼了？”
顧歲景也跟著走到了門口。
柳七著急得如同火燒眉毛，他看到顧歲景過來，一同招呼著：“先彆問了，趕緊過來吧。”
說完，不願再多停留一刻，他拉著楊采荷就跑了起來。
衣擺飛揚，柳七拉著楊采荷穿過擺滿綠植的後院，一直跑到了前廳。顧歲景就邁步在後麵跟著。
到了前廳，因為沒有窗戶，也沒有點燈，店鋪內黑漆漆的。緊閉的大門給人一種肅穆的感覺。
三人趕到時，陳塵一正站在門前。
他的視線穿過一片烏黑鎖定在了走在最後麵的顧歲景身上，然而這眼神隻停留不過片刻就移開了，轉到了楊采荷身上。
楊采荷正彎著腰大喘氣，她斷斷續續道：“到......到底......什麼事兒啊？”
回答她的不是誰的言語，而是陳塵一轉身開門的動作。
開門的一瞬間，陽光就霸道地闖了進來，疾風驟雨一般占據了屋內的每一個角落。刺眼到屋內的人都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刺眼的陽光散去後，一群人的身影就顯現在那裡。
她們看到門開之後，都迫不及待地挎著籃子往裡闖去。到屋裡後，她們一個個地舉著籃子裡的東西就往楊采荷身邊擠。
“采荷，你幫我看看，這個花兒是不是這麼繡的。”
“采荷，你看我這個紋路繡得對不對。”
“采荷，你能不能幫我繡一下這個，我著急用。”
......
無一例外，她們都是來請楊采荷幫忙的。好似離了楊采荷，她們就不知道怎麼辦了一樣。也不知道楊采荷來之前，他們是怎麼過的。
楊采荷被擠得要站不住腳，她隻能扶著桌子，高舉著手招呼大家：“各位，不要著急，一個一個來。”
轉瞬間，自楊采荷身前起就排出了一條長隊。楊采荷一個一個地幫助她們解決問題。
柳七走到陳塵一身邊，裝作不經意地隨口問道：“她平時也這樣？”
陳塵一聳了聳肩，說：“我也不知道。”
當初，楊采荷隻是接受了顧歲景給她的資金支持，而且後來這些錢也被她儘數還完了。平日裡，她說以後終究是要靠自己一個人的，不能依賴他們太多，也就不讓柳七他們來店裡幫忙。
因此，他們三個隻是知道楊采荷平日裡很忙，卻不知道她竟是這般在忙。
看著眾人都一副忙碌的模樣，顧歲景也就自己一個人找了個清靜的角落，坐下邊休息邊等。
這角落遠離喧囂，再加上他本身就讓人退避三舍的氣質，倒像是在這不大的屋子裡硬生生地劃出一片地界。
還沒坐一會兒，陳塵一就溜到了他身邊，站在他旁邊縮著脖子，一副畏手畏腳的模樣。
顧歲景撇見了他，但沒搭理他。果然，沒過一會兒，耳邊就聽到一句含糊的聲音。咕咕囔囔的，好似用胃在說話一般。
顧歲景下意識地問道：“什麼？”
陳塵一：“嗯嗯內。”
顧歲景：“......”
他擺著一張“有話快說有屁快放”的臭臉對著陳塵一。
陳塵一心一橫，梗著脖子，硬邦邦地說：“謝謝你。”
說完，他立馬扭過頭，不去看顧歲景。
然而等了半天都沒有動靜，陳塵一又忍不住轉回去去看他。
就見顧歲景正用手腕抵著下巴，嘴角噙著笑意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