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孟槐追出堂外時,卻發現空無一人。
趙川向郭路使了一個眼色,郭路點點頭,跟上了孟槐的腳步。這時趙川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紙條,隻見上麵寫著——“亥時玄心亭”五個字。
是彭澤的字跡,他又出現了。
玄心亭位於郊外的潛龍山上,彭澤此舉意欲何為?
此刻,堂中的婦人見眾人被飛來的箭矢分了神,閉上眼,轉身便朝身後離她三步的柱子撞去。
等孟槐回到堂中時,那婦人已經倒在血泊之中,而被綁在椅子上的道士,麵無表情的沉寂了一會兒之後,突然開始放聲大笑。
“帶走。”趙川撚著手中的紙條,對孟槐身後的郭路說到。
“是。”郭路朝道士走去,揪起了他的衣領。
“僅憑一麵之詞,就想定我的罪,趙川,你有證據嗎?”說到這,道士的言語中帶了些無賴,而後又看了看堂中的孟槐與呂硯,用一種接近威脅的語氣說到:“想要保全自己的命,我勸你們最好,到此為止。”
趙川抬眼看了看道士,將紙條揉成一團攥在手中,從懷中掏出一枚側壁上刻有雲紋的小型圓筒,開口道:“這是在你房中的暗格裡找到的,我想你應該認得此物……”
孟槐見趙川從手中拿出此物後,心中大驚,這是季放的獨門武器,怎會落到眼前這道士手裡。
季放是玄溟派的二把手,在玄溟派遭遇滅門之災的那個晚上,季放一把將她推開,難道他如今還幸存於世上?
道士看到眼前的雲紋圓筒,還沒等趙川把話說完,突然開口道:“那夜,我路過新房時,房中那兩人便已中箭,隻是還在掙紮,我以筒中毒針射殺,將他二人置於死地,皆因我貪圖呂府富貴。”
道士頓了頓,接著說:“呂震方洛已死,方洛之子又身中劇毒恐命不久矣,那女人跟她兒子想獨享呂府富貴,她近不了我的身,所以就在我的飯菜中下毒。可她沒想到的是,那兩日,我特地將我與她的飯菜調換。她害我不成,反而把自己變成了一個瘋子。”
“這一切跟祝家小姐又有什麼關係?”孟槐想起了祝家小姐的死,於是開口追問。
道士的目光在孟槐身上掃了掃,“我記得你,你是那祝家小姐的侍衛。”道士的語氣中帶了些無奈,“要怪隻能怪她命不好,我本無意置她於死地,可那女人的好兒子推出她來為自己擋了一針……”
又是命。
“當初那女人殺了人後找到我,要我助她順理成章成為呂府的女主人,事後呂府的家產她願分我一半。等我到呂府之後,發現被她所害之人竟是方洛,我隻恨自己不能一刀殺了她。”道士咬了咬牙,“可事已至此,若我不助她,她便要拉我一同下水。”
孟槐聽到有人能把行凶作惡說的如此無奈又冠冕堂皇,轉過頭去,嘴角浮出一絲苦笑。
事實果真如此嗎?
道士在心中千算萬算,卻萬萬沒想到在場之人竟有一人認得雲紋箭筒,此人便是孟槐。
見道士招認,趙川將雲紋圓筒揣進衣袖中,看了郭路一眼,郭路便把道士推向門外。
道士在經過呂硯時,再一次看向了呂硯的眉眼,嘴角浮起了一絲欣慰的笑,而後眼中的光漸漸暗了下來。
郭路將道士帶走後,孟槐看向趙川,開口道:“你準備……怎麼處置他?”
“先押回大理寺。”趙川摸了摸衣袖中的雲紋箭筒,朝堂外走去。
孟槐跟上趙川,看了眼趙川手中攥著的紙條,“今夜亥時玄心亭……”
還沒等孟槐把話說完,趙川開口道:“你身上還有傷,就留在此處吧。”說罷便出了呂府。
看著趙川的背影,孟槐突然想到了竹林小院中的梨花浮雕,開口對趙川說:“我能再去竹林看看嗎?”
呂硯點了點頭,帶孟槐朝竹林的方向走去。
二人走到一段鵝卵石小徑時,許是剛下過雨的緣故,孟槐側身一滑,險些摔倒時被呂硯扶了一把。
待孟槐站穩後,呂硯把扶著孟槐的手小心拿開,以一種玩笑的口吻說到:“呂府辦喜事那晚,天黑路滑,我也在此處摔過一跤。”說著,他朝孟槐指了指。
循著呂硯的指尖,孟槐看到了一旁東倒西歪的幾棵竹子,不由得笑出聲來。可當她仔細一看時,發現了竹葉上的血跡。
孟槐想起趙川曾對她說,竹林附近除了呂硯的腳印外,並沒有發現其他可疑的蹤跡,恰恰呂硯前些日子因傷口惡化差點失了性命。看來,竹葉上的血跡和屋子中的血腥味都是來自呂硯一人。
想到這,孟槐收起了嘴上的笑,鼻尖有些酸澀。
呂硯也注意到了竹葉上的血跡,不禁在心中懊悔,不該將孟槐指向此處。他永遠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不想讓彆人在心中背負起他身上的傷痕。更何況,眼前這人,是孟槐。
兩人沉默著,一前一後向院子中走去。
再次打開屋門時,房間的本十分濃重的檀香氣息也蕩然無存。此時屋外正在淅淅瀝瀝的下小雨,屋外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濕潤的泥土氣息,倒顯得屋內有些悶熱。
呂硯把窗子打開後,立刻有一陣清風吹進房中,屋內的空氣變得涼爽起來。他摸了摸衣袖中的匣子,又將匣子朝衣袖深處放了放,終於鼓起勇氣,轉身問出了一句——“你有沒有……在三年前……去過天虞山?”
說罷,呂硯立即轉身看向窗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此時,天空中傳來一陣雷聲。
孟槐聽懂了呂硯的意思。或許是在呂府與呂硯初見時,自己裝作一副不相識的模樣,又或許這幾日與呂硯表現的格外生疏,讓他誤認為自己忘記了天虞山下的經曆……這一切都隻為了躲過趙川的懷疑。
此時房中隻有她與呂硯兩人,孟槐卻猶豫了。
既然呂硯這樣認為,那也是件好事。畢竟她身上背負著太多的秘密,太多無辜之人的無謂犧牲。不久之後,呂硯也要離開此地,倒不如此時不相認,少一段回憶,也就少一段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