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染這次不再猶豫,扔下丹晏轉身便走。
“你想知道程瀛背後的人是誰嗎?”
身後丹晏驀然開口,應染身形一頓,聽他緩緩道:
“你想知道害死你父親的始作俑者是誰嗎?”
——
晨霧氤氳,陽光如洗。
竹林裡空無一人。
沉昀怔忡望著竹林,他緩緩地,艱難地,一步一步向裡走。
往日清晨她最喜在這竹林中練劍,他每每靠近竹林,都能聽到墨玉劍裹挾著竹葉翻飛的陣陣劍鳴,清脆悅耳,颯爽犀利。
可今日卻沒有。
他生怕是耳朵生了錯覺,於是用眼睛一寸寸地尋覓她的身影。
她是不是又像上次那樣,故意穿了一身綠裙,躲在青翠茂密的竹子後,俏皮地等他來尋?
然後待他著急得快要落淚,她就會突然蹦出來,嚇他一跳?
可直至走到竹林儘頭,他都沒有看到那道嬌俏的身影。
再往前走,便踏出了雲歸穀的護穀陣法,去到穀外。
沉昀心頭倉惶更盛,他不死心地四處尋她的身影,顫聲喚道:
“長笙!長笙你快出來!”
他的聲音在空蕩的竹林裡回響,驚飛了幾隻惺忪的鳥兒。
他在竹林裡一遍一遍地喚,直到他轉眼瞥見地上那熟悉的一抹銀白。
沉昀一愣,慢慢走過去,將它撿起。
是那條葡萄花鳥紋銀香囊。
係住香囊的紅纓繩斷麵不齊,像是主人走得匆忙,不經意間被竹枝勾斷了繩子。
這香囊落處正在竹林儘頭。
沉昀失神地望著掌心的香囊,那銀色鏤空球體中的萬向軸已被摔壞,小小的香盂裡隻餘些灰燼。
藥王特製的那枚香丸,已經燃儘了。
她恢複記憶了。
五指緩緩將香囊捏緊,沉昀闔上眸子,羽睫微顫,良久沒有動彈。
他知道,北黎寧晉侯之女應染回來了。
世上再無雲歸穀那個無憂無慮的長笙娘子。
——
馬蹄聲漸近,此番來人是丹晏的心腹下屬。
“此處乃兩國交界處,不是說話之地,和我一起去江州,我告訴你真相。”
丹晏被金楠扶著上了馬,金楠踩上馬鐙,欲上馬與丹晏共乘一騎,丹晏卻一把將他推下去,看向應染,目光灼灼。
金楠趔趄兩步,站穩腳跟,不可置信地仰望馬上的郎君。
都傷成這樣了,還有這牛勁兒?
應染不解:“你因何要去江州?”
丹晏眉眼不羈,他唇角一勾,“我若說,我也想為應家雪冤,你信嗎?”
應染不答,抱著胸就這麼靜靜看著他。
陽光如簇,馬上的玄衣郎君麵色蒼白,卻絲毫掩不住他眉宇間的玩世不恭,可狹長上揚的鳳眸裡,卻又分明透著幾分堅毅認真。
“你沒有通關文牒是進不了江州城的,況且這方圓幾十裡荒無人煙,你若不想徒步走到江州,隻能跟著我們走。”丹晏又道,他坐在馬上,朝應染伸出手,“我身負重傷,隨行的幾個侍衛估計也打不過你,你不必擔心你的安全。”
金楠一行人無言默默注視著馬上的郎君。
有這麼拉踩心腹下屬的嗎??
應染輕嗤一聲,掃了眼丹晏身後這一行人。
她直接無視丹晏伸出的手,足尖輕輕一蹬,便飛身上了馬,穩坐於丹晏身後。
金楠一眾侍衛驚得眼珠快要瞪出來。
丹晏微微訝然,默默收回被晾在半空中的手,沒想到這應家小娘子還有這等輕功,與從前傳聞中的那個桀驁不馴、紈絝不堪的她大不相同。
應染從他腰側攬過韁繩,聲音明朗,自他背後傳來:“你這性子倒有幾分意思,隻是可惜了,我們注定不能成為朋友。”
丹晏好奇:“為什麼?”
應染沒有回答,她狠狠一震韁繩,嬌喝一聲,馬兒倏地向江州疾馳而去。
縱馬馳騁,疾風擦麵。
座下是生機噴薄的馬兒,迎麵是飛揚的塵沙,應染不由眯起眸子,她很久沒有體會到這種肆意瀟灑、無拘無束的快感了。
從前在黎都,她雖武藝不精,可若論馬術,放眼整個黎都,同輩之中,無人比她出挑。
應染夾緊馬腹,策馬更快。
金楠從後麵狂追上來,在風中狂喊道:“慢些!我家郎君受了傷!”
金楠氣急敗壞地瞪著應染,這個不知從何而來小娘子竟敢這麼折騰王爺!
不過,金楠總覺得眼前這個豔若桃李的小娘子有些眼熟,這樣傾國傾城的容貌,好像在哪兒見過似的。
應染側頭一瞧,金楠的馬竟與她並行,她不禁凝眉對身前的丹晏揚聲道:
“你這馬,太劣。”
丹晏正被應染這近乎癲狂的騎法弄得傷口崩裂,疼痛難耐,又聽她這輕飄飄的一句嘲諷,氣得他差點一口血噴出來。
丹晏按住腹部的傷口,微微向後仰去,想靠在應染懷中小憩須臾,誰知應染一把將他推得趴在馬脖子上。
身後傳來那彪悍娘子嫌棄的一聲:
“你這姿色,太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