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晏目光灼灼,沉昀滿眼希冀,應染頓時汗流浹背,她乾笑了兩聲:
“昀郎......乃是我遠房表哥。”
沉昀一怔,眸中光亮霎時熄滅,他斂低了眉眼,默默不語,端著粥碗的手卻慢慢捏緊。
淩雲抬眼看了下應染,默默走到沉昀身後垂立。
丹晏眼中水波流轉,透出幾分意味深長,他笑嘻嘻地攬住沉昀的肩,故作驚訝揚聲道:
“原來是遠房表哥啊!幸會幸會!”
他這故意一聲咋呼,讓帳外來來往往的將士都聽個一清二楚。
應染尷尬不已。
沉昀依舊垂眸不語,薄唇緊緊抿起。
丹晏笑得愈發妖冶張狂,他湊至沉昀耳邊,壓低了聲音說:
“幸會啊,大表舅。”
沉昀低垂的羽睫輕輕顫了一下,掩住了眸底稍縱即逝的殺意。
應染看二人氣氛不對,忙笑說:“都彆杵著了,膳房這麼小,也不嫌擠得慌,我們......一同到外麵用膳如何?”
丹晏紅唇微挑,神采奕奕,“好啊,那便一同到主帳來吧。”他用力一拍沉昀的肩,笑眯眯道:“走啊,大表舅。”
應染訥訥地跟著丹晏進了主帳,落了座。
沉昀慢吞吞地跟在後麵,應染忙起身,示意他坐在她旁邊,誰知沉昀冷著臉,眼皮抬也不抬,將手中的粥往她麵前一擱,轉身便走。
淩雲亦上前來,掏出懷中錦盒放在她麵前,轉身跟上沉昀。
應染訕笑兩聲,搓了搓手,對丹晏道:“我這表哥和他屬下,脾氣不太好。”
丹晏“哦”了一聲,不甚在意,他托著腮,鳳眼彎起,笑盈盈地盯著她看,一動不動。
應染忐忑地打開錦盒,裡麵躺著一隻雪白的僵直蟲子,晶瑩剔透,還散發著寒氣。
應染吃了一驚。
“什麼東西?”丹晏好奇地把頭湊過來,伸手欲拿那蟲子。
“彆碰!”應染忙敲掉他的手。
丹晏吃痛,揉了揉手,紅唇不滿地撅起。
應染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告訴丹晏,畢竟他昨夜冒死來救,這份情誼,足以讓她信任。
“近日南疆營中多有蒙麵人和宏武交涉,宏武每隔幾日便要給蒙麵人送一些士兵,那些士兵大多有去無回。這是我昨夜潛入宏武帳中發現的東西,宏武十分重視這蟲子,想來與那群奇怪的蒙麵人脫不了乾係。”應染端詳著盒內的蟲子,陷入沉思。
丹晏若有所思地看著應染,幽幽開口:“所以,你昨夜偷了我的令牌,就是為了跑到南疆軍營偷這蟲子?”
應染默默瞅他一眼,總不能告訴丹晏,她是為了找香囊才偷偷出城的吧,結果香囊沒找回來,小命還差點丟在了敵營。
——
楊柳款擺,流水潺潺。
此處是城中街巷一處僻靜之地,曲水河畔。
“你當真看清楚了?”
“一清二楚,宏武目露青光,其間有黑氣纏繞,極像是被下了血蠱。”淩雲凜聲道。
沉昀拇指摩挲著食指指節,他斂眉沉思,慢慢道:“黑氣纏繞,像是黑巫的手筆......”
淩雲心一緊,不禁問道:“城主,我們可要先動手?”
“不急。”沉昀薄唇輕啟,眸光跳過河麵,悠悠轉向遠方,不知落在何處,“先看看巫師盟想做什麼。”
淩雲垂首應了聲是。
“這幾日派去沙海的星衛並沒有找到巫師盟的老巢,看來這群過街老鼠是藏在了見不得人的地方。”
“待到他們露麵那日,便是煙雨城將巫師盟連根拔起的時候。”
沉昀語調森寒,眸中殺意若隱若現。
淩雲無言望著沉昀的側顏,他清冷的眉眼含著幾分凜冽,眉骨堅毅,宛如刀削,有種與生俱來的壓迫感。
他是天生的領袖,必將帶領煙雨城平複這場浩劫,走向太平。
不遠處傳來應染的喚聲,沉昀眼珠微動,低聲對淩雲說:“你不用跟著染染了,先回雲歸穀,監視南疆那邊的一舉一動,北黎這邊我來盯。”
淩雲忙問:“城主不回穀?牽魂引發作三次可是會沒命的。”
沉昀終於正眼看她一眼,淡淡道:
“躲在穀裡什麼也不做,照樣會沒命。”
言罷,他轉身朝應染尋來的方向走去。
淩雲一時語塞,她咬了咬唇,望了眼那玄衣郎君的背影,轉身隱去。
應染匆匆忙忙地跑出主帳,四處尋找沉昀,問了幾個營帳,才知沉昀去了曲水河畔。
她出了軍營,一路小跑到曲水河,果然隱約瞧見沉昀的背影,那清瘦的玄衣郎君正慢慢向深巷行去。
“沉昀!”
應染忙跑到他前麵,攔住他去路,氣喘了一陣,才問:“你作甚去?”
沉昀麵無表情,垂眸淡淡撇她一眼,輕輕吐出兩個字:
“回穀。”
彼時他背著光,陽光從他肩頭瀉下,他麵容掩在暗處,看不真切,唯額間一抹翠綠亮得驚人。
應染恍惚間有些失神,她呆呆看著沉昀模糊的輪廓,總覺得沉昀有些似曾相識。
她回頭看了看巷子深處,指著巷子儘頭那堵高牆,笑看他:“你要翻牆出去?”
沉昀不語,撇過頭去。
應染又問:“為何回穀?”
“怕死。”
應染凝噎,瞥了眼他額上的翠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