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過來。”
應染步子一頓,不解地看他,沉昀神色微凝,在懷中摸索著,掏出一塊薄絲手套,他戴上手套緩緩探進棺中。
伴隨著白煙升騰,棺中霎時響起皮肉灼燒的“嘶嘶”聲,還有某種不知名的東西在劇烈翻滾,發出尖嘯,聲聲淒厲,穿人耳膜,在空蕩的墓穴中回響不絕。
應染慘白著臉,顱內一陣暈眩,渾身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沉昀沉著臉在棺中掏了會兒,摸出個白玉匣子,他推合棺蓋,那些詭異的嘯聲被一並封存在棺中。
他摘了薄絲手套,端著那方白玉匣子走下台來。
“程瀛的屍首已被蠱蟲吞噬殆儘,隻有這一方白玉匣子完好無損。”
應染身子晃了晃,她吞了吞口水,艱難啟齒道:“所以,剛才那些動靜,是蠱蟲發出的聲響?”
“不錯。”沉昀頷首,他臉色微沉,似有殺意從他眸底滑過,“那蠱蟲名喚‘哨蠱’,天下隻有巫師盟烏曈一脈才會養這種陰毒的蠱。”
“哨蠱須得以活人血肉喂養多年才能成蠱,種到人身上,便可讓中蠱者為巫師所用,若是中蠱者違背了巫師心意,哨蠱便會吞噬宿主皮肉,半點不留。”
“此蠱牙齒鋒利,可齧銅鐵,含有劇毒,聲音淒厲穿耳,隻要聽到巫師的哨聲,便可以控製中蠱者心智,故而命名‘哨蠱’。方才若是你站在棺旁,隻怕開棺一瞬間,哨蠱就把你吞噬了。”說到這,沉昀似是有些後怕,眉間湧上憂意,拉著她朝外走。“我們先離開此地,再看這白玉匣子。”
應染後背沁出涼汗,忙問:“那哨蠱可齧銅鐵,你方才將手探進棺中......”
“無妨。”沉昀眉眼舒展開來,望她一眼,“蠱蟲等級觀念森嚴,我體內有......有牽魂引,牽魂引乃是蠱中之王,那些哨蠱再厲害,也不敢吞我。”
懸著的心略放了放,應染被這哨蠱怵得頭皮發麻,拉著沉昀快步向石門奔去。
“轟隆——”
墓穴深處傳來一聲巨響,像是什麼東西坍塌了,石門也跟著晃了晃。
“怎麼回事!”石門外的程家子弟大驚失色,他們望進門內,幽暗中竟有兩個白衣娘子正飛奔出來。
“何人闖我程家墓穴!”程雷怒吼一聲,聲如洪鐘。
“是那盧家娘子!”人群中有人認出了沉昀的身形,驚呼一聲。
程雷麵色沉得快能滴出水來,程家次子恨得咬牙:“大哥!定是那南疆人的奸細!竟還不放過爹爹!”
程雷眼中劃過狠厲,他抬手一揮:“關上石門!叫那南疆奸細給咱爹陪葬!”
他一聲令下,程家子弟便一擁而上,推動石門。
墓穴深處突來的一聲震,晃得墓道也跟著抖動起來,沉昀一把將應染摟進懷中,撐在牆壁上,穩住身形。
“石棺塌了。”
他聲音低沉,應染聽出了凝重的意味,她喃喃道:“石棺.....被哨蠱啃透了?”
“對。”
應染頓時腦補出一堆密密麻麻的蟲子張著銅牙利齒向墓道湧動的畫麵,她胃中翻江倒海,踉踉蹌蹌拽著沉昀就往外跑。
石門緩緩閉合,門外光亮漸漸消失,應染驚得花容失色,大喊著:“彆關!彆關啊!”
“轟隆”一聲,石門終還是緊緊閉上,墓道被黑暗淹沒。
應染撲到門上一陣亂拍,欲哭無淚地哀嚎:“我不想被蟲子吃!快開門啊!”
可掌心拍到發燙,門外也毫無動靜。
身後沉昀輕笑道:“彆拍了,他們不會開的。”
應染頹然轉過身來,靠在門上,垮著臉說:“沒想到,我堂堂北黎第一美人,最後竟然會被蟲子吃了。”
黑暗中一聲輕笑,沉昀摸索著走到她身邊,挨著她靠在門上。
“放心好了,哨蠱要吃也是先吃我,先解決了我這個麻煩,再吃你。”他憋著笑安慰她。
應染怒上心頭,搗了他一拳:“都死到臨頭了還這麼淡定!”
身旁那人悶哼一聲,似是被她搗得不輕,聲音略帶了些委屈:“下手真狠......我打賭,在哨蠱吃掉我們之前,淩雲一定會找到我們的。”
“真的?”應染壓抑的心情略微輕鬆了些。
“真的。”沉昀在她耳邊輕喃,拉著她在一旁緩緩坐下。
墓穴深處傳來“嘶嘶”滑動的聲響,應染縮了縮脖子,緊緊挨著沉昀。
“咻——”
沉昀點了一根火折子,放在地上,微紅的火光映亮了方圓幾丈。
“乖乖等我回來。”沉昀衝她溫溫一笑,摟了摟她,起身向墓道深處走去。
應染吃驚,忙道:“彆去!蟲子把你吃了,誰給我當夫君!”
此話一出,二人都僵在了原處,應染乾脆不再遮掩,蠻橫道:“你莫走!你要死了,我......我就去娶彆的郎君!娶一堆!”
空氣靜謐,應染聽見自己的心臟在砰砰猛跳,她暗自懊惱,往日調戲的俊俏郎君不在少數,怎麼今日麵對沉昀卻這般慌神呢?
火光將他的側顏映得通紅,應染聽見他低低說了句:“很快就回。”
然後那抹白色就迅速消失在漆黑的儘頭,有點落荒而逃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