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盈稚看著密密麻麻記了好幾頁的名錄,饒是她自小不過問府中事務,也意識到這其中的隱患。
“這豈不是說,我們府中的家資,儘皆被胡夫人捏在手裡了?”
李管事笑了:“姑娘倒是多慮了,府中內外分治,大部分要緊的田地鋪子都是由外院各管事管理,胡夫人無法插手。不過......夫人留下來的那些,恐怕都落入了胡夫人之手。”
母親留下來的東西,季盈稚心中一緊,不僅是母親當年出嫁時的嫁妝,還有母親嫁來北地後置下的,包括母親多年經營、心血所在的淨書齋,決不能讓胡夫人糟蹋了。“父親可有說要怎麼處理?”
李管事隻道;“將軍隻吩咐我先摸排清楚這些人的底細,其餘事並未交代。”
季盈稚麵帶失望之色,李管事又補充:“將軍特意吩咐今日會早些回來,來尋姑娘說話,請姑娘不必擔憂。”
倒是......更擔心了呀。季盈稚送走李管事,又開始了胡思亂想。這事發生之前,她恨不得時間過得再慢些、再慢些,讓她在將軍府再多待些時光。現在,她卻恨不得一閉眼一睜眼,父親就回來了。
然而時間還是不遂她的意,平穩而緩慢地流淌著。季盈稚一下午坐立不安,嘗試著練會兒書法平靜心神,最終還是寫不到一頁字就丟下了筆。
直等到近酉時的時候,將軍身邊的錦書才來請季盈稚去一同用晚膳。
季盈稚站在門前,躊躇了片刻,方才錦書說將軍趕了一天的路,此刻正在裡間閉目養神。
若是父親睡著了,此時進去便打擾他休息了。
還沒等她糾結完,季將軍季青然已打開了門,正笑著看她。
“阿稚,到了怎麼不出聲?”
季盈稚呐呐道,“父親,可是被我吵醒了?”
“本也沒睡著,聽到你的腳步聲就起來了,結果你在門口站了好長一會兒,我隻好出門看看你是不是又跑丟了。”
季青然又取笑她,“可還記得你小時候,又挑食又貪玩,每次飯點時候都找不到你。我以為你不想見我,像小時候一樣躲起來了。”
“父親為何覺得,我不想見你?”
季青然沉默了片刻,答道:“或許是因為我於心有愧吧。是我不敢見你,便猜想你不願見我。”
季盈稚不知道這個“於心有愧”該作何解,但她一向直截了當:“父親是因為要娶胡夫人所以感到愧疚嗎?”
季青然微一愣,隨即笑道:“當然不是。”這般說著,季青然上前拍拍季盈稚的肩膀,略一施力給她轉了個方向。“不與你解釋清楚,你晚飯怕是要吃不下了。既然如此,那先陪我散散步吧,我們邊走邊說。”
自聽到季青然堅決的否定,季盈稚如釋重負,輕易地被季青然帶著往前走。
季青然繼續笑著說:“你這行事作風,與你母親還真是相似。她講話也不愛兜圈子,心裡有疑問,更願意直截了當地向我要個答案。不過......”
說到這,季青然低頭側身看著季盈稚,“你可比你母親更能忍,若是她,第一次被胡氏挑釁時就鬨將開了。”
季盈稚先是聽到與母親相似的話時微微雀躍,到後頭又不由低落下來,“我前幾次,不該忍耐嗎?”
“這邊是我於心有愧的原因了。
“阿稚,我與你母親,都沒有儘到父母該儘的責任。我們總是忙於自己的事,沒有太多時間陪伴你,隻能在陪伴之外儘量地彌補你。所以才讓你對我們缺乏信任。阿稚,第一次被胡夫人欺負的時候,為什麼不告訴我呢?即便我不在,你也可以通過彆人轉告我,為什麼沒有這麼做?”
季青然看著季盈稚的眼睛好似想從她眼神中得出答案。
季盈稚啞然,竟不知作何回答:“我,我一開始以為我能處理。而且不過是小事,父親日理萬機,怎可用這些小事打擾......”
季青然不由歎了口氣,“所以我說,我和你母親,都做錯了。”
季青然微蹲下身,鄭重的地向女兒說:“阿稚,你不願說,是因為你覺得我不會在意。你覺得我不會在意你口頭上被擠兌幾句,不會在意你被落了臉麵,便是被塾師打了戒尺,打疼了,你也覺得我不會心疼。
“不是的,我專程來與你說這番話,就是想告訴你,我很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