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盈稚看著眼前蹲下身來,與她眼神平行的父親,心裡湧上來一股說不上來的滋味,她弄不明白這是什麼感覺,隻覺得自己好似連指尖都在微微顫抖。
季盈稚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輕輕點了下頭答道:“嗯,我知道了,父親。”
“那你我再約定一件事,日後即便遠隔千裡,你吃了苦、受了委屈、遭了欺負,也都要寫信告訴我。你要相信,父親願為你掃除前路的一切障礙,好嗎?”
季盈稚看著父親臉上少見的懇切,堅定地回答他:“好。”
季青然心中一寬,感覺女兒將他的話聽進去了。自昨晚聽了李管事的彙報他便開始懸著一顆心。即便是在將軍府,都能發生如此鳩占鵲巢的可笑之事,他不敢想日後季盈稚寄居他處,會是如何處境。
若是女兒能夠信任他,想來可以免除許多不必要的誤解,他也才有發揮能力的餘地。
心情一放鬆,原本忽略的身體感受一下子都冒了出來,季盈稚感覺被饑餓感占去了全部心神,不由說道:“父親,我餓了。”
“好,”季青然笑著背手往回走,“那就先用膳,等吃完了,我們再來說說胡氏這件事該怎麼處理。”
季盈稚腳步輕快地跟了上去。
季盈稚難得與父親一起用膳,加之前幾日心情影響進食較少,今天的晚膳她胃口大開,吃得略有些撐了。
季青然不禁笑著搖搖頭,“你這般率性而為,等去了荀地,可沒人管的了你,這叫我怎麼放心得下。”
季盈稚小聲辯解,“也不常這樣。”
見季青然不信,季盈稚又順水推舟地提出:“既然不放心,不如就不去了吧......”
“我又何嘗願意父女分離呢。”季青然歎了口氣:“阿稚,我與你說實話,讓你離開北地,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其中內情牽涉甚廣,我無法向你言明。但你隻有往荀地去,我這邊才能安心。”
季盈稚愕然,急急地道:“那父親會有危險嗎?”
“不必擔心,你不在危險之地,我便可少些顧慮,隻是這件事有點麻煩,可能需要幾年時間。等這些都處理完畢,我自會去接你回來。”
見季盈稚仍麵帶憂色,季青然轉而提起另一個話頭:“荀地可是你母親成長的地方,你不期盼去那邊瞧瞧?繁華盛景之地,人事繁雜,卻也有驚才絕豔之人。”
解了胡夫人帶來的心結,又聽得季青然這番話,季盈稚對遠行荀地也不像之前那般排斥,“自然是期待的,我自出生來就沒見過外祖父母,母族親戚也一概未曾見過,聽聞曾外祖母也仍健在,膝下孫輩朋興,想來以後的日子會挺熱鬨的。”
“徐家......”季青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你外祖家倒是還有幾個心思通透之人。不過徐家畢竟是個大家族,你顧念血親以誠待人,卻未必能得到同等的回報。你母親還有一同胞姐妹久居玄京,你或許在荀地也會遇到,她便是一個不值得與之來往的親戚,你隻與她留個麵上情便好。”
久居玄京的姨母......
“不曾聽母親提起,倒是胡夫人說過我在玄京有個姨母。”
季盈稚回想起胡夫人與她翻臉時說過的話。彼時她正沉浸在喪母之痛中,一向和善的長輩卻對她說了這樣一番話:“彆喊我姨母,我是你哪門子的姨母?你正經的姨母在玄京,你自向她哭去。”
胡夫人被母親收為義妹,母親憐她寡居在家不受父兄待見,恰好母親不善料理俗務,這才請她過府,將將軍府內院托付於她。她自小便喊胡夫人作姨母。
自那之後,她便隻喊她胡夫人了。
許是臉上帶出了些情緒,季青然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胡氏之事還需從長計議。若是不計損失隻想收拾掉她倒也簡單,她手中倚仗的權利不過是府裡暫時借予她的,將她的人都趕出府去,鋪子田地統統收回,不過損失一年的收入罷了。
“但胡氏能蠶食我將軍府這麼久,也不全然歸於你母親信任她。胡家也提供了不少的幫助,這又牽涉到我先前與你說的那件麻煩的事。所以,我決定暫且穩住胡氏,看能不能借由她釣出更大的魚來。至於你母親留給你的東西,不必擔心,我會讓李管事也插一手,免得在我們收網前被她糟蹋光了。”
季盈稚點點頭:“既然父親已有安排,那我便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