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出發時,甘二看著眼前數百人不止的浩蕩隊伍,緊張得口乾舌燥。他拉著身旁經過的正檢查馬車隊的李管事:“哎哎李管事,您沒忘之前跟我說的,這行李,不跟我們一起走吧?”這大車小車的。是生怕劫匪不惦記啊?
“沒忘呀,您莫怕。行李已經先走了一批了,昨兒就運到碼頭上走了水路,這批也一樣,跟你們一起陸路走到臨縣的白水碼頭,就走貨船。一路有我們將軍府負責護送,您不費一點心。”
李管事笑眯眯地說著,還哥倆好似的拍拍甘二的肩膀:“哪敢讓我們甘管事受累啊。”
甘二再指指旁邊那些雖穿著普通軟甲,但一看精氣神就不一般的護衛隊,“那這些......”
“甘管事,這些可是將軍特意挑選出來護送姑娘的護衛隊,你們這一路的麻煩,可都要仰賴他們。”
若不搞這麼大的陣仗,早安安生生到了荀地,哪會有什麼麻煩。
甘二的臉很明顯皺成了苦瓜。
李管事卻好似沒看見一樣,拉著甘二往護衛隊那邊走,“來來來,甘管事。帶您認識一下,這位就是我們護衛隊的盧青長盧隊長。”
盧青長轉過身來,臉色黑沉,氣勢迫人,低下頭看著矮冬瓜似的甘二。
甘二看著眼前高大威猛的盧青長,咽了咽口水,強擠出個笑來:“盧隊長,這一路多多關照,多多關照。”
倒讓甘二沒想到的是,盧青長黝黑的臉硬是擠出點笑意來,拱手與甘二回禮:“甘管事,久仰大名啊。”
日頭漸起,這一行車隊即將開撥行至莒營縣白水碼頭,費時不短,盧青長與甘二敷衍幾句,就翻身上馬,傳令出發。
季盈稚坐在寬敞而明亮的馬車裡,透過微敞的車窗看著外頭灰白的高牆,翻過高牆,是盛放的梨樹。
春天到了,不知道下次見到北地的春天,又是什麼時候?
另一頭,徐府也開始了入春的準備。花鳥處的家丁們忙碌於諾大的徐府各處,修剪花枝,移栽草木,獻上精心養護的各色花卉盆景。丫鬟仆婦們還未換上簡便的春裳,有道是春捂秋凍,但厚厚的比甲都已經不穿了。
徐府主理俗務的二太太馮氏正在聽針線處管事回話。“各院主子們的春裳都做好了嗎?既然備好了,就抓緊給各房送去。昨日從京裡頭送來了最時興的絡絮紋宣英緞,你去取來,給幾個少爺姑娘一人做上一身新衣裳,各家的春宴陸陸續續地開了,先緊著少爺姑娘們用......”
說著,二太太瞥了眼一旁低眉順眼的翁姨娘,“那匹緗色的料子就留給四姑娘吧,這顏色更襯她。”
翁姨娘感激涕零:“多謝太太惦記著四姑娘,該叫她多來祖母跟前奉茶才是。不過她近日新得了個花樣子,說是要給祖母繡個壽字紋樣的炕屏,正連夜用功呢。”
“知道她孝順,你也該多勸勸,姑娘畢竟還小,還是身體為要。熬壞了眼睛就不好了。”
“是。”翁姨娘溫順應下。
二太太不過隨意叮囑一句,轉頭繼續交代事情:“大房的杏姐兒,雖然還未歸家,但新衣服也不能落了她的。你記得去尋她院子裡的親近人,拿了新尺寸,彆讓姑娘在自個家裡都穿不上服帖的衣裳。多上點心,老夫人可是一直惦記著杏姐兒,讓她不快了又不知道得惹出多少麻煩來......
“哦對了,大太太昨日提起,接了七姑奶奶家裡的表姑娘來府裡頭常住,再有個十來天也該到了。北地畢竟與我們荀地時興不同,你撥個人也補下表姑娘的四時衣裳。”
針線處管事聽罷吩咐退了下去,翁姨娘才聽得二太太低聲地抱怨到:“隻知道做好人,一應雜事一概不管,還不是扔給我處理的。人都快到了才來告訴我要收拾院子、劃撥人手,果然是年紀輕經不住事,沒一件事情辦瓷實的......”
翁姨娘知道二太太一向看不上大老爺續娶的大太太陳氏,隻覺得與長女差不多年紀的大太太年輕莽撞,偏偏身份上壓了二太太,惹二太太不快。翁姨娘常年在二太太跟前侍奉逗趣,卻從來不敢應和這些話,就靜靜地聽著。
等回了小院才匆匆來到四姑娘這兒。
“姑娘誒,你可彆光顧著在這兒做針線扮賢惠了,多去太太眼前露露臉,你都快要議親的年紀了,還這麼不緊不慢的。今兒太太還問起你了,點名把一匹緗色的新料子留給你做新衣裳呢,你明兒快去太太那裡說幾句貼心兒話,知道嗎?”
四姑娘跟翁姨娘這急性子不同,一向心有謀算,此時聽了這話也是不為所動,“姨娘急什麼,等我先將手頭的針線活做完不遲。”
翁姨娘她這有主意的樣子,也不敢多勸,又提起了今兒聽到的新鮮事:“聽太太說,大房太太要接七姑奶奶家的表姑娘來府裡,唉大太太是嫌這府裡頭各式表姑娘堂姑娘的還不夠多嗎?一籮筐的窮親戚,全指著借我們徐府高門第攀個好親。”
翁姨娘看四姑娘沒聽出自己的意思,又湊近了四姑娘強調:“姑娘誒,若是再來個高家表姑娘一樣的鬼精靈,你可得多當心呐。”高家表姑娘與四姑娘年紀相當,又為人親善處事玲瓏,人人都道將徐府其他姑娘給比到土裡去了,翁姨娘對此耿耿於懷,一向視其為眼中釘。
歎了口氣,四姑娘知道不打消翁姨娘的杞人憂天,自己晚上是彆想清淨了。
“那姨娘跟我說說,你還聽說了哪些關於七姨媽家的表姑娘的?是何年歲、是什麼性子、相貌如何,都打聽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