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為蚍蜉 亦可撼樹 心向光明,我不畏……(1 / 2)

滄浪濯纓 彧澤 3746 字 8個月前

方仲青在無錫求學,月前,小妹前往明州拜祭父母,途徑無錫,兄妹二人約定,待書院結課後,他將趕赴明州與小妹一同拜祭姨母姨丈。

當他啟程路過華亭縣時,與阮娘子一家同路而遇。阮家經營著一間小鏢局,並沒有聘請旁的鏢師,每每押鏢,都是一家四口齊齊上陣。

阮氏夫婦見他一個書生獨行,恐不安全,便招呼著他同行,誰料途徑鹽官縣時竟遇上了劫匪。

那群劫匪放火燒了客棧,阮娘子的兄長被塌下的橫梁砸中,霎時間沒了呼吸。而她的父母拚死攔住劫匪,給了他們逃生的機會。

那時他與阮娘子拚了命地往前跑,根本不敢回頭,更不敢停下腳步。直到報官後,他們隨著衙役回到事發點,見到的是幾具燒焦的屍骨。

經仵作驗證,其中三具屍首確實能與阮娘子的父母兄長對上。也就是說,阮娘子一夜之間成了孤女。

虞長寧看著心有餘悸的兄長,斟酌著問道:“其實,你並沒有親眼目睹阮家的人在你麵前咽氣,是嗎?”

方仲青聞言蹙眉,似有不滿,“仵作驗了屍,哪還能有假?更何況,我與他們素昧平生,他們為何要演一場戲來騙我?”

虞長寧沒再反駁,畢竟在方仲青眼中,是阮家父母救了他,如今她質疑他們的動機,隻會讓他心生抵觸。

“好了,我沒說他們故意騙你,”虞長寧安撫著兄長,“隻是阮娘子是你恩人的遺孤,讓她在我身邊做事不合適。等回了揚州,讓姨母安排她的去處吧。”

“還是你想得周到。我一個男子,與她呆在一處不方便,這些時日就麻煩你替我照顧她了。”

虞長寧點頭應了下來,兄妹二人又一齊回了花廳。

用過飯後,青黛為阮娘子安排了住處,虞長寧則去了大房,尋大太太說話。

兩人都認為若是阮家有意布局,那背後所圖必然極深。畢竟鬨出了人命,若隻為攀上個富家公子,不至於如此。

一番合計後,她們決定靜觀其變。雖說方仲青看著天真好騙,但虞長寧是個精明的,有她在旁邊盯著,不至於被歹人鑽了空子。

更何況,若那阮娘子的遭遇屬實,那她父母對方仲青有恩,方家報答她、照顧她也是應該的。

她們悄悄觀察了阮娘子兩日,見她隻與二太太走得近,看起來不像是有所圖謀的樣子,虞長寧不禁懷疑是自己多心了。

到了虞敏忠休沐那日,虞長寧也顧不得什麼阮娘子了,她直奔虞敏忠的書房,與他開誠布公。

“二伯父已將當年之事告知於我,我懇請您讓我知道是誰害死了我的父母。不管我是否有能力報仇,至少我得知道仇人是誰,不是嗎?”

虞敏忠並不像弟弟那樣耳根子軟,他一臉嚴肅地看著侄女,“你不要胡攪蠻纏,知道了又能如何?倒不如什麼都不知道,還能開開心心地過日子。”

“我明知父母受冤橫死,如何能安心度日?”虞長寧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看著他,“參與者無非就是當年兩浙路的那些官員,您若不把名冊交予我,我便一個個去查,至多費些精力,您阻止不了我查這件事。”

“你!”虞敏忠氣得牙癢,“怎麼被慣得這樣任性!我不讓你查,那是為你好!”

“我知您是為我好,但您的好,卻不是我想要的,”虞長寧昂起脖子,一臉倔強,“爹爹被人冠上擅離職守的汙名,阿娘遭百姓唾罵,您仕途不順,就連大哥也會步您的後塵。您甘心嗎?”

虞敏忠神色晦暗,淡淡道:“當不得官,可以去教書,也可以做個田舍翁。一家人平平安安,才是最重要的。”

“若真能以此換得平安也就罷了,”虞長寧露出一抹苦笑,“不瞞您說,姨丈之所以讓我回來暗查此事,是因為我們收到了密信。我們不知背後之人是誰,但至少此刻,那人與當年黑手利益相左。說句不好聽的,如果我們不主動查當年之事,隻怕那人會尋彆的法子逼我們查,那時可就被動了。”

虞敏忠被打壓窩在明州近九年,汴京於他而言那是九天雲霄般遙遠。可即便如此,他也清楚如今朝堂並不安寧,黨派傾軋,文武對立,那些勉強保持中立的人也提心吊膽著,生怕被卷入其間成了炮灰。

他訥訥地看向侄女,並沒有想到當中竟這樣複雜。而對於沛國公縱容侄女身負險境之事,也相當不滿。

“國舅他,他怎麼可以將你拖下水?”

“因為那封密信是我收到的,我一個小娘子來查此事,最不會引人注意,”虞長寧看著眼前這個鬱鬱不得誌的中年人,語氣軟了幾分,“十年前,您因一樁盜竊案,從清溪知縣被貶回明州,做了個縣丞。兜兜轉轉,您兩鬢霜白也才隻是個知縣,當真沒有恨嗎?大哥寒窗十餘載,難道要像您一樣,一輩子在明州打轉?還有二哥和三弟,他們也將走仕途,您不為他們想想?”

虞敏忠的臉色變了幾變。

虞長寧趁熱打鐵,“不管是為了我爹娘,還是為了虞家子孫,抑或是為了我姨丈和梁王,我們都該查這樁案子,請您不要再瞞著我了。”

虞敏忠歎了口氣,“等你看了名單就知道為何我不準你再查了。”

他默默地鋪陳白紙,提筆蘸墨,寫下了十三個名字。

他將名單遞給了虞長寧,“看完後就燒了吧。”

虞長寧接過名單,目光釘在了最後一行。

楊德美,那是晉王的名諱。

虞敏忠自嘲一笑,“你如今明白了嗎?那是晉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