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
"真的要這麼快就再進遙淵之夢嗎?"單大人有些擔心地問。
"沒關係,我調整好了,再說,我們總要再麵對的。"柳魚回答。
千照向單大人行禮:"請您多留心地下城的變化,我們會活著回來的。"
單大人無可奈何地點點頭:"好吧。萬事小心。"
秘境司三層的灰衣小小像上次那樣把兩盞茶推向千照和柳魚,笑著問道:"尊貴的客人可曾聽說過,雲國三公子之亂?"
千照和柳魚點點頭,柳魚回答:"當然,先帝,就是武昭帝末年,雲國三位公子舉兵叛亂,先帝命鄭國公平叛,救雲國公於楊城之圍,斬叛軍於槐丘,鄭國公也從此一戰成名。"
"槐丘還有一個彆稱,"小小歪著頭,一字一頓,"鬼,城。"
"每次都問問題該多無聊,這次,我們換點不一樣的。"小小微笑著,"找到三位公子,就算你們過關。"
千照和柳魚對視一眼,拿起茶盞一飲而儘。
"對了,還有一句提醒,"小小幽幽的聲音好像越來越遠,"在鬼城一定要遵守規則啊,尊貴的客人。"
……
千照盯著夜空中靜止的星辰,如果不是身旁中年男子響亮的吧唧嘴、和對麵女子吸溜飯羹的聲音,她完全會覺得自己就身在地下城。
"阿信!嘖,"中年男子砸砸嘴,"跟儂講伐不聽,星星再好看也先要命撒!"
"快把額帶往下拉拉!"女子自己額上綁帶幾乎遮住整個眼睛。
千照沉默照做,這次的遙淵之夢與之前不同,沒有什麼角色扮演也沒有入戲出戲,她還是她自己,就是換了一身統一的行軍衣。
千照進入遙淵之夢後,很快就碰見了中年男子老斌和女子小水,老斌熱情相邀,遂結伴而行。
"斌哥,你是怎麼進這個鬼城的?"千照問他。
老斌扯著衣袖擦擦嘴,回答道:"我隻記得,兩軍交戰,我在這個鬼城裡,身邊的弟兄們突然都不知道去哪了。
我到現在都吃四五頓了,天就沒亮起來過。之前隔一段時間,我在轉彎的街口就能看見新貼的告示,到現在有兩張,一是不可說出自己真名,二是不可直視星辰。
我在那街口蹲著想看是什麼邪術士搞鬼,結果告示內容換了,人影沒看見一個,給我嚇得不輕。後來就遇見小水了。"
"我是女公子手下娘子軍裡頭的。"小水接過話頭,順便接過千照沒動幾筷的飯碗扒拉起來,"阿信,你看咱們身上兵服就曉得了,你和我是一頭的。老斌打的那隻兵就是咱們。"
老斌笑出了聲:"戰場上不死不休,但現在這鬼地方,還是先一起出去再說吧!"
"同意!"小水嘴裡塞著飯,說話不太清晰。
千照這才明白,剛遇見老斌和小水時,他倆額上綁著布帶遮住眼睛、還讓她不要說真名換個假名再告訴他們的原因。
兩軍交戰,千照能從老斌身上護甲和隨身帶的長槍看出,他軍銜不低,再加上他的南方口音,應當是鄭國人、鄭國公的兵士。
至於千照和小水,那就隻能是雲國的兵。不過雲國這叛亂的三位公子,具體的事跡幾乎全被刻意抹去。
二十年過去,世人隻會記得這是鄭武公成名一戰,而不會記得叛亂而死的三位公子。千照甚至不清楚,這三位公子裡,原來有一位女公子嗎?
"我遇見你們之前也抬頭直視星辰,和剛剛一樣,什麼也沒發生啊。"千照問。
"誰知道呢,你運氣好沒被懲罰,或者規則也有限製吧,我反正不敢去試。"老斌回答。
"被懲罰?會怎麼樣?"千照問。
小水扒飯的動作瞬間一停,語氣裡多有恐懼:"死!不,比死更可怕!"
老斌同情地拍拍她:"小水原本的同伴無意間說了自己真名,結果,變成人乾了。"
"什麼?"
老斌湊近低聲說道:"血流儘了,不就變成人乾了嘛。"
千照能理解小水抖成篩糠的樣子了,雖然是見慣生死的兵士,但一個活生生的人在麵前用那種恐怖詭異的方式死去,還是很可怕的。
"說這麼小聲,你也害怕?"千照看長著老大個的老斌縮成一團,輕聲調侃。
"這誰不怕?"老斌拍著胸口,"戰場刀劍無眼我眼睛都不眨一下,但這種巫術那就得要琉璃氏的——"
他猛然閉嘴,千照正奇怪呢,小水已經緩過來,解釋道:"你們鄭國不是廢了琉璃氏嗎?說不準啊,現在這鬼城,就是報應!"
"報應,報應在雲國?"老斌有些生氣,"是陛下禦令我鄭國平叛,你以為我們很想來?"
"你說誰叛軍呢?"
眼看老斌和小水就要吵起來,千照連忙製止:"彆吵!有人!"
她手指前方,黑暗中一個黑影蹣跚著接近。
老斌和小水不約而同的把這裡稱作鬼城是有原因的,街邊小鋪連灶火都沒有滅儘,桌上的湯麵還插著勺兒,隻是完全冰冷了,就好像這座城裡的所有活著的生命一瞬間被什麼東西抹去,整座城市就像一具屍體,了無生機。
老斌抄起手邊的長槍,擋在小水和千照麵前,身體下沉做戒備狀,開口問道:"你,是人是鬼?"
"鬼。"
小水瞪大了眼睛,這是真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