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是扮演啊,隻是角色的死罷了!我活得好好的呀!"千照急忙解釋。
"不是那個!"柳魚眼眶含淚,反手握住千照的肩膀,"我是說你的內心的情感,悲傷的、厭煩的、恐懼的,真正的你,千照,你為什麼看不見自己?"
千照第一次在柳魚麵前露出茫然無措的神情,她一直是兩人的主導者,她習慣了直麵一切,除了自己。
她才意識到,她習慣性的用厚厚的外殼把自己包裹起來了,連同她的傷疤和陰影都隱藏起來,留給柳魚的隻是虛假的堅強的外表。
"千照,我們是共犯啊,"柳魚盯著她琥珀色的瞳孔,眼神堅定而溫柔,"彆丟下我一個人。"
狹窄的小巷、頭頂的星辰,少年和少女對視的眼,這情景像極了他們初見的那天。
那天她向他伸出了手,他握緊了她的刀。少年和少女交換過彼此最深的罪孽和最大的期盼,於是,一切都不需要再隱藏、再偽裝,記住,我們,是共犯啊。
千照微紅了眼眶,終於露出真心的、虛弱的笑容:"我知道了。柳魚,我真的好累。"
她背負著的實在太多,她經曆的遙淵之夢實在煎熬,千照說出真心話的那一瞬,強撐的力氣幾乎被抽乾。
柳魚朝她伸出雙手,他的眼睛在黑暗裡格外明亮:"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地下城偏僻之處的無人的橋上,橋頭橋尾點著的燭火把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快跑,看誰的影子先到對岸!"柳魚不等千照就大笑著向前跑去,千照懶得去追他隻是在後邊慢慢走著。
"我贏了!"柳魚在前麵朝她招手。
千照停步,笑著回答他:"你自己看吧,"她指著地麵,千照的影子的頭頂正好停在柳魚腳邊,"是同時哦!"
柳魚也不反駁,隻跑下橋,朝河邊跑去。
千照還未走到他身旁,便愣在原地。
流螢翻飛,點點微光彙聚成地上星河,好似星辰流轉在她的眼眸,在千照的身邊,星光觸手可及。
"地下城裡,也沒法兒知道具體的日子,不過,我估計已經是新的一年了,"柳魚有些局促,"就祝你,新年快樂吧。"
千照噗嗤一聲笑出聲,沒說什麼,隻是搖了搖頭。
她乾脆坐在地上,抱著膝蓋望著螢火蟲群飛舞,有些出神:"平寧二十年,已經十七年了……"
柳魚在她身邊坐下,有些感慨道:"我們十七歲了……"
"柳魚,說起來,你還比我小呢。"千照輕笑道,"我記得,你是小雪時節出生的吧。"
柳魚的臉刷一下就紅了,不滿抗議道:"你是中秋出生的,不就差了幾天嗎?"
千照故意轉過頭不看他:"我還沒讓你叫姐姐呢。"
柳魚雙手撐著臉不再理會她的調戲,流螢閃爍的光芒迷住他的雙眼,微風拂麵,他下定了決心一般,鼓足勇氣問她:"千照,你有沒有想過,複仇之後?"
千照眼中有一瞬失神,然後她堅定地搖了搖頭:"我現在隻能把所有的心思放在最要緊的事上。"
千照敏感地察覺到柳魚有些失落,但她假裝沒有意識到,她在心裡對柳魚默默說了一聲抱歉,抱歉又一次在柳魚麵前偽裝。
十七歲,千照不是木頭。但她還不能回應這份淡淡的情愫,至少現在不能。
我理解你的選擇,對你施害的人還沒有得到應有的報應,在那之前,我會一直陪著你,我們同是深淵裡的人,當然要相擁著取暖,我們是共犯,我會和你一起揮刀。
柳魚對她溫暖地笑,他當然沒有說出自己全部的心裡話,隻是簡潔道:“好,我會和你一起。”
千照對他點點頭,柳魚又想到什麼:“對了!單大人還告訴過我……”他話也不說完,站起來走了幾步,跪在河邊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捧河水,左看右看。
千照好奇問道:“是單大人和你說這個地方有螢火蟲的?”
“是啊!”柳魚盯著手中的河水,邊回答邊觀察,然後他的眼睛驟然一亮,“千照快來看!這珍寶比星辰還要更明亮!”
“看什麼?”千照疑問道。
“來呀來呀!”柳魚催她。
千照挪到他身邊,側過頭,好奇地看他手中的那汪水。
可是柳魚手捧的水中,什麼都沒有,千照隻與自己的倒影互相困惑對視著。
“你,”柳魚笑眼彎彎,得逞似的笑,“比星辰還要明亮的,是你。”
千照隻感到臉頰發熱,她知道自己一定臉紅了,都怪飛舞的流螢,亂了少女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