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夕山不遠的憲州,憲州城最繁華的何氏酒樓一個隱秘偏僻的包廂裡,一群衣衫襤褸的乞丐圍坐著,聽著一個長衫男子說話。
"都聽清楚了吧?我再強調一遍,十日內請各路、各橋當家的來酒樓麵談,這是青天團的大事,不可耽擱!"
"何大人,"拄拐的半瞎老頭用小指扣著耳朵,一邊漫不經心地問,"不就是死了個東路的人嘛,至於這麼猴子燙屁股的把咱其他的當家的都喊來?"
"就是!東西南北中,一二三四五。前路後橋,各管各!"
"啪!"何禮冷臉摔了茶盞,"不想來?那就不必來了,青天團委屈你們了,憲州也不必呆了。"
眾人都不敢吱聲,從前負責的何老太爺換成何禮這毛頭小子,沒想到看著年輕,也是個不好惹的。
眾人散儘之後,何禮把窗戶推到最大,皺著眉頭吩咐小廝淺奴:"四橋那邊讓人盯緊點,還有歐陽司州的生辰禮記得送去。"
"諾。少爺,"淺奴想想剛才那些人的嘴臉就生氣,"剛剛那些不過是各路各橋報信的,都敢對我們中路蹬鼻子上臉,欺人太甚!"
"祖父不在,青天團本就鬆散,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何禮不去想那些,岔開話題,"我隻願祖父北上,平安無事就好。"
"老太爺去談生意,不會有什麼問題的,少爺放心吧。"淺奴安慰道。
但何禮明白,何不為北上不是為了什麼生意,而是為了那件大事。
為了何氏,為了雲國,何禮也要儘他所能,穩住青天團。
……
穆邑是距離夕山最近的城鎮,也是夕山義軍長期發展的根據地。
穆邑縣令貪財,不僅搜刮民脂民膏還私自提高稅金,穆邑本就貧瘠,他搞得民不聊生,於是許多底層老百姓都暗中支持夕山義軍,義軍也對民眾多有照拂。
可越是如此,縣令就對義軍越恨之入骨,幾月前他抓住了夕山首領趙老大,便用儘酷刑折磨他。
孫夫人本來都對救回趙老大不抱希望了,但奇跡般的,他被人救出牢獄,不至於落得被丟在亂葬崗挫骨揚灰。
孫夫人抬頭看著穆邑陰沉的天色,寒風像刀子一般把她的雙耳割的通紅,連街上的叫賣聲在風中都有些模糊了。
"祥,雲,茶樓,"孫夫人識字不多,勉強辨認出來。
"孫夫人,"望煙已經不記得自己是多少遍重複這句話了,"就讓我留下來吧,就一個月,讓我敷衍下上頭的任務,不會礙著你們任何事的!"
"走。"孫夫人像拎小雞仔一樣拎著望煙,看也不看她,隻顧著朝二樓東邊走,"你是琉璃氏的人,官府不會為難你的。"
孫夫人安排的手下在祥雲茶樓的明處暗處警戒著,她隻帶著望煙和夏至坐在趙老大囑咐的位置上。
"小二,"孫夫人敲敲桌子,眼神不著痕跡地四處觀望,"來壺裴耳茶,再點一出,王不見王。"
"好咧!"小二笑著回答。
孫夫人安靜地喝著茶,望煙聽著說書先生講那出"王不見王",一時間也沉默了。
她記得小時候,常和家中兄弟姐妹溜到街上,最愛擠在人群中,聽這出"王不見王"。
望煙的小舅和她們差不了幾歲,雖然差了輩分,依舊喜歡帶著一群孩子胡鬨,他總給望煙買她喜歡吃的糖人,記憶裡的糖人很甜,望煙匆忙拿起茶盞灌下的茶水很苦,混著眼淚的微鹹。
望煙,你怎麼能哭呢?怎麼配哭呢?她在心裡罵著自己。
你什麼都沒做到呢!死去的親人不需要這樣無用的吊唁!一直以來,她都是這樣對自己說的。
望煙不知道,她小心藏起來的片刻失態,都落在孫夫人的眼中了。
孫夫人不覺得自己是個心軟的人,但也不至於無動於衷。她就因為琉璃氏的奇葩命令完不成這麼難過嗎?孫夫人想著。
"客官,"店小二悄悄走到孫夫人身邊,小聲問,"客官覺得,小店的王不見王與陳陶和離哪一出戲更好?"
孫夫人目光一凝,麵色不變:"我倒覺得,雲公平戎最好!"
店小二笑了:"客官見識不凡,我家大人想請您一見。"
孫夫人點點頭,對夏至說:"你在這看著等我。"
夏至稱是,笑眯眯地把桌上的瓜子朝望煙推推。
"我家大人也想見見這位姑娘呢。"店小二攔住了孫夫人,朝著望煙點頭說道。
孫夫人臉色一沉,她把望煙帶來,是覺得沒必要得罪琉璃氏,等辦完事把她丟在穆邑,她自然會自己去找官府,官府也不會為難琉璃氏。
但是那常大人要見她,不管為了什麼,隻要望煙知道了夕山和縣尉有暗中聯係,她的下場就隻有被滅口了。
"沒這個必要吧,沒必要牽扯些不相乾的。"孫夫人堆出一個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