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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連成一串的氣泡從鼻下冒出,薑瓷猝然睜開眼,才發現自己被包裹在水中。
還沒來得及細想,她一眼看到水光粼粼中,儼然一個昏迷的孩子正在緩緩下墜。
沒有猶豫,薑瓷憋氣奮力向孩子遊去。
好不容易接到孩子,薑瓷托著他想要向上遊,腳邊的力氣卻逐漸散儘。
就當她精疲力竭之際,一個穿著藍白校服的少年向她拚命遊來。
她放了心,疲憊閉上眼睛,倏地一道重重的力度砸進自己的後腦勺,薑瓷兩眼一黑,隨即天旋地轉——
樹葉婆娑,白色的碎花點綴舞動,璀璨的陽光穿過中間的縫隙細碎落成光影,樹蔭下的少年快步追上前麵的女孩,氣呼呼地擋在她麵前。
斑駁光暈亮得薑瓷雙目刺痛,畫麵猶如夢境一般,她隻能聽清少年的聲音:
“阿瓷,你隻能走在我後麵才行。”
少女疑惑問他為什麼,少年臉紅半天,憋出來一句:
“……你隻能看著我。”
又是場景瞬間變換,這次似乎是在教室。
身邊的同學們嘻笑打鬨,穿過走廊,她趴在桌子上補覺,耳旁是少年輕聲呼喚:
“阿瓷……阿瓷?”
見她沒有回應,他含著笑意:
“阿瓷,研學後帶你去見我媽媽,好嗎?”
他的手不安分地點自己的鼻尖,少女悶悶說了聲好,轉了個方向又睡了過去。
……
後麵皆猶如電影畫片播放,薑瓷看不清畫麵,隻聽到一聲聲的“阿瓷”,“阿瓷”……
喜怒哀樂,哀嗔愁怨,千回萬回少年的聲音交織疊加,最後化作一聲急切響亮的:
“阿瓷!”
……
……
“……我在。”
她輕聲呢喃。
趴在床前的時溪茗猛地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躺在病床上的薑瓷,隨即他回頭,迎麵視線碰巧撞上帶飯回來的外婆。
“奶奶,阿瓷醒了!”
“什麼?真的?”外婆老淚縱橫,把手裡的飯盒塞給時溪茗,連忙走向床邊。
薑瓷眼睫微顫,聽到病房裡的聲音緩緩睜開眼。
耳朵悶悶的,像是被堵住一樣,她隻能依稀辨彆這道嗓音似乎是外婆的。
“外婆……”
她聲音嘶啞,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到。
外婆閉緊嘴巴,忍著淚意俯身靠近,“瓷兒,你說什麼?”
薑瓷張張嘴,“聽不到……”
“什麼……?”
外婆沒有聽清,旁邊的時溪茗反應過來,“阿瓷說她聽不到。”
他趕忙從床邊的抽屜裡翻出來助聽器,那天的大雨連帶著將助聽器淋濕,時溪茗送她過來時就幫她摘了下來。
他想和她說話,又怕她聽不清,用手機裡的備忘錄打字給她看:
【你的助聽器進水了,我就給你摘了下來,現在可能用不了了,你急需嗎?】
薑瓷搖搖頭,用嘴型說話。
時溪茗耳朵貼近,“你說什麼?”
薑瓷又說了一遍,時溪茗怔住。
她在問他:
“剛剛你稱呼我什麼?”
外婆奇怪看著這個男人突然沉默,她插話問道:
“要不要找醫生過來?”
時溪茗回神,對外婆淺笑,“我去叫醫生吧,您在這邊坐著。”
薑瓷還在看著他,時溪茗為她掖好被子,看著她的眼睛輕聲道:
“阿瓷,你先好好休息。”
這下薑瓷看輕了他的嘴型,現在她初步確定,夢裡喊她的人是時溪茗。
她是第一次聽到這個稱呼。
他為什麼要這樣叫她?
薑瓷有些不懂,她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靜靜地等候著。
沒過多久,醫生在時溪茗的帶領下匆匆來到。
她先是給薑瓷測了□□溫,確定不燒後,溫柔笑道:
“已經退燒了,今天下午就可以出院了。”
“不需要再住會兒嗎?”外婆還有些擔心。
“奶奶,”時溪茗叫住外婆,代替醫生向她解釋道:“薑瓷既然退燒了,回去休息也是一樣的,更何況醫院本來就病床位緊張。”
爾玉鎮最好的醫院是近幾年開的這家私人醫院,價格昂貴但醫術精湛,因此看病的人數也很多。
薑瓷原本隻是普通感冒,但考慮讓外婆,也讓自己放心,時溪茗還是讓她住了病房。
如今退燒了,時溪茗覺得回家休養也不錯。
外婆想到走廊邊上病床的病人,點頭答應了。
隨後醫生提出需要辦理出院手續,外婆看到時溪茗眼睛下濃濃的黑眼圈,主動提出自己去辦理,讓他就在病房等著。
時溪茗說了聲好,把病房裡薑瓷的東西整理打包,做完了才坐在病床前,薑瓷正扭頭看著他。
“怎麼啦?”他彎起唇角,聲音仍有些嘶啞。
薑瓷看他半晌,輕聲道:“水”。
時溪茗起身給她倒了一杯,回來時遞到她的手邊,她卻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