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黎想過寧知會問她的身份,也想過寧知會問她的目的,但是從來沒有想過他最先問的竟然會是她和黎予的關係。
年輕的郎君依舊是不苟言笑、持重端方的姿態,但是或許他自己也沒有察覺他對這件事情的在意。
“他是我表哥。”星黎沒打算和他說全部的實話,她慢慢的走到寧知的身邊,臉上的易容被她輕易撤去,露出了那張溫軟美麗的臉,
“不過我們的關係並不好。”
寧知疑惑的看著她,她卻並沒有著急回答,而是靜靜地凝望他,等著他的下一步動作。
顯而易見,最終還是寧知先一步沉不住氣。
“既然關係不好,那你為什麼要和他結道侶契,又為什麼要騙我?”寧知有些激動,他故作冷靜,但是語氣重的幾分急促還是出賣了他,他警惕的看著眼前的女郎,目光中滿是懷疑。
明明是這樣一張純良無害的麵孔,在燈火下,卻顯現出幾分詭異的神秘。單純與幽秘,明明是兩個截然相反的詞,卻同時出現在她的身上。
她就像是古書裡的妖女,明知是危險,卻令人忍不住探究。
星黎垂下了眼眸,細長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她再度撫上了自己的脖頸,她的身體愈合得很快,脖頸上隻剩下一道很淺的疤。
“我不是相寒玉,也不想被相家替嫁給寧彧。如果不和他結契,以你的性格,還是會把我像一件精致的物件一樣送給寧彧,不是嗎?”
她的語氣如常,並沒有往日的委屈與可憐,仿佛是在單純的陳述一件事實。
可她偏偏抬起頭來,輕輕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目色朦朧,卻又帶著幾分苦澀與嘲諷。
她的目光如有實質,仿佛帶著一把鉤子,輕易引起寧知心中的苦澀。
“我……”寧知想要辯解,卻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知道,星黎說的對,如果沒有出現這樣的意外,他一定會按部就班的將她送回寧遠山莊,讓她和家主成婚。
成婚……
簡單的兩個字從他的心頭劃過,帶出澀意。
“至於黎予,我並不清楚他的圖謀,但是事情緊急,我隻能與虎謀皮。”星黎有些無奈,她微微低頭,像是一枝折枝的柳。
“那你……你又是誰,你又為什麼會成為相寒玉。”寧知聲音輕輕顫抖,他還沒等星黎回答,又說道:“你找我說這些,又是為了什麼?”
星黎仰頭,仰望著寧知,單純的麵龐上帶著蠱惑之色,“我的身份,是我最後的秘密了。告訴了你,你能幫我嗎?”
“幫你?”
“我很害怕。”星黎的聲音輕柔而又縹緲,仿佛籠罩在一片雲霧之中,“黎予暴躁易怒,把我當成棋子。寧彧看穿了我的易容,雖不曾看到我真正的模樣,卻以此為要挾要我幫他修複陣法。
他們的真實目的,我都不知道,他們每個人都在逼我。我也不敢不有所保留。我很害怕,怕我失去價值,失去讓人探索秘密的欲望。
如果告訴了你,你能幫我嗎?”
她默默地靠近了他,將他逼在柱沿。
她的口中說著害怕,雙眸中卻沒有多少懼怕之色,更多的反而是心灰意冷的自傷。
這樣反而更加叫人心生憐愛。
他不想看到她這樣的神情,她不該是這樣的,她該是鮮活的。
或嬌弱,或柔婉,但總是明媚向生的。
而不是現在這樣。
寧知這一刻,隻覺得自己的心中湧上酸澀,他望著她,明明知道這或許還是她的謊言,明明知道這大概率是利用,但是他還是想要答應。
他並不想看到她這副模樣,無論這副模樣是她的真心還是用來做戲的籌碼。
“你想要我怎麼做……”寧知輕聲開口。
成了。
星黎心想。
“寧彧似乎懷疑我易容是為了躲你,他懷疑我在引誘了你之後將你拋棄。”星黎頓了頓,目光落在了寧知的臉龐上,杏眼中倒映著他的身影,她的目光極具迷惑性,仿佛她的眼底隻有他。
“我要你坐實他的猜想,裝□□慕真正的‘邢露曉’。”
寧知有片刻的失神與錯愕,以至於他離開星黎的屋子的時候都有幾分的渾渾噩噩。
他在她說完那番話之後就心不在焉,連星黎的計劃都是勉強聽進去。
星黎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輕輕一笑,雖然不知道這位心軟的小郎君為什麼會在短時間內有那樣複雜的情感,但是星黎不介意在他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推他一把。
送到手上的刀,哪裡有不用的道理?
群狼環伺,前有星賜虎視眈眈,後有寧彧蠢蠢欲動,總不能隻有她孤立無援吧?
她也需要一個幫手。
如果寧知真的肯幫她,那麼很多事情都會好辦許多。
她可不打算真的留下來幫寧彧修補陣法,剛才那些承諾,不過是為了先穩住寧彧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