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為自己的莽撞而感到羞赧,雙目無神,素白的雙手揉著那片幾乎破碎的花瓣,紅與白相交豔麗而又吸睛。
她應當不是這麼小心謹慎的人,但是或許是因為寄人籬下,又或許是因為曾經桑白榆背棄給她留下的陰影太大,所以稍有出格,她就會變得小心翼翼。
這個認知讓寧哲感到不舒服,不應該是這樣的。
一個人怎麼能因為另一個人磨滅天性?
“很不錯。”寧哲輕輕開口,真誇讚道。
一個虛張聲勢的幻陣能夠將他愚弄,那麼一般能騙過大部分人。
他給她療傷的時候,就感受到她的靈力不像她表麵看起來那麼弱小,恰恰相反,她的靈力十分充沛。
畢竟曾從東海弱水死裡逃生,碧溪的天羅地網都不曾將其困住,她的實力,他早有猜測,並不意外。
但是她的身體卻隱隱呈現虛弱之兆,靈脈周圍始終縈繞著濃鬱的血氣,若不是她靈脈完好,他都要懷疑她的靈脈是否被人抽去。
但是即便他不清楚她身體的情況,他也清楚這並不是什麼好的預兆。
隻是他雖說對醫術有所涉獵,但是說不上精通。
或許,該向師姐傳訊問問。
寧哲如是想著。
星黎不知道他所想,溫言輕笑,麵上又一瞬間的自得,卻又很快黯然了下來,“那是自然,隻可惜……”
星黎抬手,似乎是想要撫摸自己的眼眸,最終卻隻是垂了垂眼眸。
“修士與凡人不同,許多時候,即便不去看,隻用靈力便可以感知世界,就像這樣。”
寧哲走到了她的身後,輕輕抬手遮住她的雙眼,仿佛她並未“失明”,還是和普通人一般。
他將一抹靈力打入她的靈脈,引導著她釋放靈力去感知四周。
星黎的睫毛輕輕顫抖,不由得感歎寧哲的心思柔軟,她沒有拒絕寧哲的好意,銀色的靈力纏繞住雪白的靈力,將靈力視作自己的眼睛,去感知四方。
小扇子一般的睫毛輕輕拂過寧哲的掌心,帶起淡淡的癢意,方才的癢意在這一刻緩解,但是緊接而來的,卻又是另一種異樣。
她很聰明,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或許是因為興奮,她微微後退了兩步,後背幾乎要貼住他的胸膛,溫熱的軀殼散發出一股淡淡的杏花甜香,將原本的清冽之氣掩蓋。
他身體一僵,那股酥麻的癢意從掌心一路蔓延的兩頰,耳尖燒起一抹赤色。
他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似乎已經不是該和女子相處的正常距離。
他下意識的後退,但是又忘記收回手,手貼在她的肌膚上,他如觸電一般的撤開。
正漸入佳境的星黎下意識地回頭,便毫不意外地觸及到寧哲那一副羞赧臉紅的樣子。
“你,你自己練一練,我有要事。”寧哲後退了兩步,落荒而逃一般地回了書桌前。
他隨手拿起一本書,不停的翻看,似乎是想要掩飾方才的尷尬與羞赧。
他不自在地翻著書,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明明知道她看不見,但是不知為何,總覺得她似乎是在注視著自己。
星黎的確是在注視他,看著寧哲麵紅耳赤的模樣,她的心頭湧上幾分難得的愉悅與輕鬆。
已經很久沒有那麼輕鬆了。
恍惚間,她又覺得像是回到了當初剛從南海回來,和星賜在南州養傷的那段時光。
那是她最後一段輕鬆愜意的時光。
在那之後不久,她就回到了星族,受到了族中長老的懲罰,也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和星賜、和嫡脈的不同。
天色漸深,彆莊中的燈火逐漸點起,燭影在窗楹上跳動,屏風上倒映著她纖細的身影。
寧哲凝視著那道影子,有幾分出神。
她聰慧又勤奮,一整個下午都在用靈力探索著四周的場景,她還很會舉一反三,將神識注入靈力當中,更好地替代感知。
也難怪桑白榆願意收她為徒,寧哲心下讚賞,卻又多了一股細微的燥,若有若無的靈波不時傳來,攪地他幾乎看不進書、也練不進劍。
寧哲有些不自在。
或許不該再這樣下去了。
她是人,而非柔弱的藤蔓,不應當過分依賴任何人。
想到這裡,他心下對桑白榆多了幾分不滿。
這段時間的朝夕相處他發現她的某些認知與尋常人不同。她對男女的界限模糊,對外界的許多世事也並不知曉。
不當如此,按理來說,她一年前就從東海而出,一年時間,完全足夠讓她這個年紀的人認知健全。
但是她仿佛還是那一副剛從東海出來的失憶模樣。
他雖不知道桑白榆是否做過她說的那些事情,但是看她的為人處事,便也知道,桑白榆並不是個合格的師傅。
起碼他沒能養正她的性情。
他要一點一點地教她,補回她在桑白榆那裡浪費的一年時間。
最起碼要讓她知道男女之間的界限,日後若遇著旁人,不能再像如今對他一樣去對待那些人。
尤其是對男人。
寧哲心想。
他凝望著屏風上的身影,下定了決心。
事情要一點一點來做,那就從今日開始,不再讓她睡在他屋內。
想到這裡,他下了床,往屏風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