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知道巫師聯合會在斯拉夫魔法聯盟做了一個實驗,不久前這個實驗因為聯盟的解體而正式宣告失敗。但大多數人不知道的是,進行這個實驗的地方不止是斯拉夫魔法聯盟,還包括了華國。
聯盟人失敗後,聯合會方麵就暗中將注意力和資源轉移到了華國身上。是以,雖然這些年華國的實力和名聲都平平,但他們的魔法部和普通人的政府,已經做好了埋頭發展的準備。
她想讓聯合會把這個實驗的範圍擴大到漢文化巫師同盟,讓日本也搭上這趟順風車。
自從與普通人的世界割裂開後,魔法部遵循巫師聯合會和漢文化巫師同盟的要求,建立了免費的公立法術學院,但隻能教借鑒自西洋魔法體係的咒語,本土陰陽術和神道法術的相關信息,一點兒都學不到,因為最關鍵的知識都被大家族藏得嚴嚴實實。
入學的隻有平民出身的法師,努力學習七年後,實力也非常平庸,難當大任。
而當他們走出校門、走入社會時,魔法界內發展前景較好的就業崗位,基本上都給了大家族培養的人。公立法術學院的學生,大多隻能去大家族的產業打工,掙一份僅能勉強糊口的薪水。
再這樣下去,日本還會回到魔法部成立前,大家族把持一切的局麵。平民出身的法師想在法術一道上走得更遠,除了遠走他鄉和依附於大家族之外,彆無他法。
日本法師的總體實力也會越來越弱,因為基本盤已經不行了。魔法界就那麼一點兒人,大家族培養的少數精英再怎麼強也沒用。因為決定木桶容量的,永遠是不是長板有多長,而是短板有多短。
幸德光和她的同伴們為此心急如焚。她們覺得日本魔法界正在走向毀滅,想要拯救它,隻有完完全全地打破大家族對資源的壟斷。
至於要怎麼打破?
幸德光選擇加入赤軍【10】,學習通過武裝鬥爭,打倒封建頑固勢力的方法。
也是在赤軍裡,她遇到了自己的導師,明白了自己和日本魔法界的困境究竟是什麼。經過一番思考,她認為那個實驗就是他們打破階級藩籬的最好機會。
她一心二用,邊看報告,邊想著應該怎麼勸說小澤,讓他同意自己的計劃。
雖然他們都認為日本魔法部要發展,就一定要掃清大家族。但小澤想通過政策扶持中下層法師,慢慢削弱大家族手上的權利,蠶食他們的財富,最終讓他們也變成平民。幸德光想學習前輩們,聯合所有中下層巫師,一鼓作氣掀翻所有的大家族,最終將收來財富和權利平均地分配給所有人。
他倆為了路線上的問題爭執了很多次,跟他們一起推翻土禦門家統治的人,有的認同小澤的辦法,有的則覺得幸德是對的,曾經同仇敵愾的一群人內部,也因此產生了分裂。
幸德光的報告剛看到四分之三,小澤的茶水也隻呷了一半時,他們腳下的地麵突然震動了一下。接著,一聲沉悶的轟鳴才從不遠處傳來。
他倆同時一躍而起,向窗外望去。隻見,一道銀藍色的靈光從不遠處的辦公室衝天而起。靈光上纏繞著一道道汙濁的血色,仿佛一條條趴在獵物上的水蛭。
藍色的光拚命向外擴張,卻被血紅的汙穢禁錮在了一定的範圍內。雙方你來我往地拚鬥了一陣,血色最終壓下了銀藍,靈光也逐漸暗淡直至熄滅。
幸德光抓過掛在一旁的羽織披在身上,迅速朝門外走:“跟上!我們去看看情況。”
“是那把刀?”小澤千樹姿態謙恭地跟在她身後,小心地與她保持著半步的距離。
年輕的魔法部長點點頭,大步流星地走著,帶起的風吹起了她短發和羽織。
黑色的羽織如同旗幟一樣飄揚在她背後,上麵金色的十四瓣菊旭日章【11】在光下閃著耀眼的光。
小澤千樹著迷地盯著那個紋章,臉上的表情有些恍惚。但他很快就收斂住了情緒,小跑著跟上了幸德光。
土禦門家的宅院是典型的築山庭【12】,有著長長的木廊、清澈的泉池和精心排布的假山及樹木。這裡通常十分安靜,隻能聽見鳥鳴和刻意壓低的對話聲。
但這會兒,咚咚咚的腳步聲和嘈雜的討論聲打破了這裡靜謐的氣氛。幸德光和小澤千樹過來的一路上撞到了不少跑著去看熱鬨的人,其中有一些被幸德光趕回去繼續工作,還有一些看到部長(凶狠的表情)後就自覺回去工作了。
結果,等她倆趕到靈光爆發處跑時,還是看到了一大群人堵在一間茶室的門口,鬨哄哄地擠來擠去。茶室裡不時傳出誦經聲、施咒聲和念聖經的聲音。
幸德光抓住離她最近的一個人,厲聲問:“怎麼回事?這麼多人都聚在這兒乾嘛?!”
“我也是剛到!聽說是警備處的人想淨化刀上的汙穢,結果搞砸了。但具體情況不清楚。”被她抓住的人不耐煩地把她的手拍開,作勢往前頭擠。但幸德光揪著對方的領子一使勁,就把人拉了回來。
“你乾嘛啊……啊啊啊部長!”那人被揪的一趔趄,轉過頭正想罵人,卻在看到幸德光的臉後張大了嘴。“部長!部長來了!”
他這麼一叫喚,引的前麵的人紛紛回頭。
這下,張大嘴的人又多了不少。
這些人傻乎乎地站了一會兒,就紛紛深鞠躬,大聲道歉。
“非常抱歉!請您責罰!”
幸德光有些頭疼地扶額:她最煩這些人用這種態度對待她!她又不是土禦門,不想要家臣或是家仆!
小澤千樹看出了她的煩惱,輕咳一聲,低聲說:“部長,他們上班時間無辜離崗,按照現行的規定,要罰俸。”
鞠躬的人的腰壓得更低了。
年輕的部長知道這人是在幫她立威,她撇了撇嘴,敲敲手表:“念在你們是初犯,我這次就罰你們今天的薪水。趕緊回去工作吧。”
說完,她穿過人群,走進茶室。
“是!感謝您的寬容!”看熱鬨的人又對她鞠了個躬,就三三兩兩的跑開了。不過十幾秒鐘的時間,圍在茶室門口的一大群人就走了個乾淨。
這是一間非常大的茶室,土禦門在世時,常在這裡舉行茶會,招待其他家族的人。壁龕上掛著一副茶畫,上書“平常道”三個大字。從畫上的印鑒看,這是土禦門晴景的作品。
茶畫下是插花和香爐,花瓶和香爐無一不是精品。
隻是,這些東西和室內的榻榻米上,現在都沾著大片暗紅色的血跡。
幸德光他們攻入這裡那天,土禦門全家的男嗣都死在了這裡。
外界一直在傳,是幸德光動的手。但她和幾個最親密的通知都清楚,那些人全是土禦門晴景親手殺掉的。
那天晚上,就在這間茶室裡,土禦門晴景用他從不離身的佩刀,殺掉了家中所有的男丁。
所有人都被他一刀刺中心口後斃命。
幸德光趕到時,他剛好舉刀殺完最後一個人。這位叱吒日本魔法界幾個世紀的強人,對嚇得呆立在當場的女孩兒微微一笑,他子孫的鮮血從他高聳的眉骨接連滴到他的臉頰上,好似他正在泣血一般。
“你……”土禦門晴景想對她說些什麼,可他臉上的表情突然猙獰了起來,似乎正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幸德光滿鼻子都是血液那種腥甜的味道,她強行壓下胃裡翻騰上來的酸水,說:“土禦門先生,請您放下武器。我們今天來這裡的目的並非殺戮……”
“來不及了。”土禦門晴景打斷了她,倒轉刀尖乾脆利落地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直到他倒在地上,幸德光才反應過來。她慌忙跑進去,跪在土禦門旁邊,想施咒為對方治療,但土禦門晴景抓著她的手製止了她。
作為一個瀕死的人,他的手勁大的不正常,幸德光幾次用力都沒掙開。
他神經質地瞪大眼睛,看著幸德光,喉頭發出暗啞的嗬嗬聲。一股一股的血從他口鼻中湧出,他被自己的血嗆的無法呼吸,隻能捏住女孩的手,對她做著口型。
[不要信……]他無聲地說,然後斷了氣。
他死後,其他地方的土禦門族人,也都離奇死亡。
而這些人的死,也和土禦門晴景的一樣,全都被扣在了幸德光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