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火蟲探索塵土之際,絕不知繁星是在天空。——泰戈爾
我至今想不明白,為什麼《河的第三條岸》會放在高一的語文讀本裡。這是一篇很有趣的文章,也是我第一次接觸到“象征”這個概念——作者寫出的東西不一定是真實的,而是在說一些彆的什麼難以描述的、也許是抽象的概念。
儘管老師已經帶著大家細細梳理了這篇文章,但我似乎還停留在第一層次:“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每個字我都認識。老師課堂的重點落在了討論“這篇文章的標題是《河的第三條岸》好,還是《第三條河流》好?”不,這不是我關心的。
“我很喜歡這篇小說的語言,尤其是用詞,太美了,”洛這樣對我說,她低頭讀出結尾處的一段話,“‘我不該這樣,我本該沉默。但明白這一點又太遲了。我不得不在內心廣漠無際的荒原中生活下去……’”
當時,我以為這句話讓她想起了《荒原狼》,但也許有些片麵了。現在的我再次回看這篇文章,才發現當年她結尾還有幾句話沒有說出口,這幾句,雖然用詞樸實,但同樣飽含絕望和痛楚。
“我恐怕活不長了。當我死的時候,我要彆人把我裝在一隻小船裡,順流而下,在河上迷失,沉入河底……河……”
附中高一高二的教學模式,主打一個快樂自由,周考月考是沒有的,對於語文而言,甚至一個固定的試卷模式都是稀缺的,老師可以出隨意的題型,甚至有可能出的題是“閱讀”一個視頻,然後在考場上在固定的時間將一個短片放映三遍,並且以此出題。多年之後,我印象最深的還是有年學弟學妹們一次期初考試,考的是《玩具島》這個短片。說實話,後來我在網上看了這個短片,第一遍我完全沒有看懂,沒有看出來父母其實隻是為了多救一個孩子才會撒謊。
不光試題形式多樣,試卷分值也不是固定的100分,老師就是隨便湊湊,到個100分左右就可以,我們幾次期末考試,有105分滿分的,也有108滿分的。而在平時,我們從不考整張試卷,隻是偶爾抽出一節課寫寫作文。
這節課,語文老師請假了,於是請了同年級另一位女老師看班寫作文。這次是高中以來第一次寫議論文,題目尋常寬泛,是《勇氣》。好吧雖然前一天語文老師確實介紹了要分論點+闡述+舉例的寫法,就是啊,我該從哪寫起呢?
當時的我不知道,其實隻要界定一種勇氣然後闡釋寫下去就行。我硬是把我能想到的所有類型的勇敢都寫了下來,剛開了個頭,字數就已經過半了。這樣下去,我的正文可怎麼辦呀,總不能每種類型舉個例子吧?那也太過分了。而且,我好像也沒啥例子。就這樣,我像是在雪地裡迷路的探險家,隻能深一腳淺一腳地緩緩推進文章,不知道自己的目標在哪。這是我第一次把議論文寫得像說明文,但遠遠不是最後一次。
下課鈴快響了,陸陸續續有同學走上講台交作文紙。坐在我斜前方的洛好像已經寫完,向後斜靠在椅子上,而我才大概寫到600字左右,我伸長手臂用筆末端戳了戳她:“寫完了要不你先去打飯占個座位?”洛回頭看了眼我,又看了看黑板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麼。
“怎麼啦?你還有什麼需要留在教室裡的事情嗎?”
洛猶豫一下,搖了搖頭,飛快地交了作文紙就從後門跑出去了。
其實作文寫到最後,結尾都是自然而然出來的,不需要刻意安裝一個尾巴。下課鈴響,老師站起來,讓剩下留在教室的同學停筆。因為學校裡除年級主任以外的老師,尤其是語文老師,對於下課玩手機比較寬鬆,我從書包外層小口袋掏出手機,看看有沒有未讀消息。突然,洛的□□跳出消息:“我到食堂了,老位置。”
雖然這條沒頭沒尾的消息好像不應該有後續,但她對話框開頭還是顯示著“正在輸入中”。
我回她:“嗯,好我馬上來。”
又過了一會,她的消息終於發過來了:“我也想要老師的簽名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