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上速度的時代同時也很容易忘懷。——米蘭·昆德拉《慢》
附中的高一上沒有“傳統意義上”秋遊,隻有一個作為替代品的11公裡的徒步。每年的路線都不一樣,是由學生會和年級部共同商討確定的。這次路線規劃竟然正好是從高中出發,以我和洛共同的初中母校邊的公園作為終點。
洛和我都沒有想到,畢業才不到半年後的今天,又踏上這條旅程,沿著相反的方向。
對我而言,初中就是一個過客,我在這裡上課,離開,頭也不回,跟同學一起走一段路,分開時習以為常,毫不留戀。但是不知道洛有沒有準備好麵對她的過去,儘管她目前隻告訴我其中小小的一部分,不過,既然開著這個頭,她終有一天會全部講述出來的。我相信洛。
“初心不忘蒼黃風雨,既往莫停砥礪青春”,高中門口已經貼著這次“步行者”活動的橫幅,紅底黃字,在風中搖晃著。南京在昨日的暴雨和凜冽狂風中,一夜入了冬。早上出門時,小區的地上積了厚厚一層毛絨絨的水杉和梧桐葉,還沒來得及被清掃到路邊。
在學生劇場進行簡短的動員大會,聽了年級主任的安全叮囑,以及校長宣布活動開始後,我們排著隊,按照班級的順序一隊隊出發了。每個班除了班主任,還配有一位老師,這時候我才知道原來咱班的政治老師同時是8班的副班主任。
高中坐落在老城區,這個地方人口密集,道路複雜,出行還隻有公交車,直到10年後都還沒通地鐵。紅綠燈時間很短因此,隻能一個班一個班過馬路,過了馬路又要重新整隊數人數,要是不幸有同學走神被卡在了路的那邊,就隻能全班一起等了。不過不停地整隊讓我有一種我們是秋遊的小學生的感覺,兩位老師和班委不厭其煩地數著人數,好像一個不留神大家就作鳥獸散,再也追不回來了。就在這一次次等待中,不知不覺,我們已經接近了城市的邊緣,離初中越來越近,洛的眼神也漸漸黯淡下去。
看著比之前沉默無語的洛,我在她邊上,還是想活躍一下氣氛:“你知道為啥咱初中教學樓都是灰頂黃牆嗎?”
洛側過頭看著我,思考了一下,搖了搖頭。
我壞笑一下:“因為它拋棄借口,征服憂慮,戰勝困難,走向輝(灰)煌(黃)啊。”這恰好是年級主任剛剛說的最後一句話。
洛好像憋笑抖了好一會,還是沒忍住,捂著嘴笑了出來。她順手拍了一下我的背:“啊呀什麼東西啊,笑,諧音梗是要扣錢的!”
路兩旁的樹葉大多枯黃凋零,大街上唯一的色彩來自我們的衣服。初中有篇課文叫《那樹》,裡麵有句話:“綠著生,綠著死,死複綠”,初中和高中校服都是綠色的,因此這句話常常被我們用來諷刺自己的精神狀態。但是除了這句上帝施洗詞,我們卻忘了其他的語句,“樹是世襲的土著,是春泥的效死者……它們的傳統是引頸受戮。”初中的這篇課文,竟然每個字都這麼美,真的難能可貴。
出乎我意料的是,洛竟然不記得這篇課文。也許是每個老師講課重點不同,洛提及了另一篇課文《地下森林斷想》時,我也完全沒有印象了。
大家的開頭總是一樣的,初一課本最開頭的《散步》《秋天的懷念》大家都很熟悉,但越往後記憶就各奔東西。記憶由此,物如是,人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