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很大，但主城區很小，我們從未意識到以附中為終點的路線竟然會在紫金山上繞一圈。當然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爬山，隻是上了一小段就沿著盤山路下來了。在白馬公園，全校停下來歇息了一會兒，是午飯時間了，洛隻帶了一袋切片麵包和一盒牛奶，我媽媽做了壽司，還有一些水果之類的。洛一手麵包一手牛奶，沒法接我的壽司，於是我乾脆——看見她半著嘴就塞了進去。我媽媽做的壽司比平時店裡賣的厚實些，一口一個實在有些費力，洛腮幫子鼓了半天好像才找到合適的角度把它咽下去，然後默默示意我等會她自己吃。班長帶了好多不二家的棒棒糖，分給全班。見大家吃得差不多了，隊伍又重新排好然後出發。

洛把棒棒糖紙撕開，含在嘴裡，想了想，突然轉過頭問我：“你記得初三那會的打架事件嗎？”

“好像是有這麼回事，還全校通報了，怎麼突然提起這個？”初三時因為學校食堂太小容納不下全校一起吃飯，我們班被安排去沒有使用的地理、政治教室門口的大廳裡吃飯了。關於那個打架事件確實道聽途說了大概，但是，跟洛，跟現在有什麼關係呢？

“就是突然想到了，也許是因為廣播通報那天正好是在班級元旦聯歡，老師正在門外找當事人同學談話，而我那天情緒低落沒有辦法融入到班級快樂的唱、跳、遊戲的氛圍裡。當時也是不知道誰給我塞了一根不二家的棒棒糖，我就吃著棒棒糖，坐在教室最後的櫃子上，俯視著圍成一圈的全班，也偶爾瞥一眼門口的談話的班主任。”

“我確實很少跟彆人提起打架這件事，哪怕少數提過的幾個人，他們總覺得這是個很正常的事，初中生，打架，沒啥好驚詫的。他們根本不理解這件事從頭至尾給我帶來了多大的精神震撼與轉變。”洛抓住我的手突然發力，捏緊了，好像有點顫抖“他們最多就是笑笑，說‘你們初中竟然也會打架’。不，他們什麼都不知道，隻會把彆人當成茶餘飯後的談資，就像白川跳樓那次一樣。”

“為什麼會給你帶來這麼大轉變呢？”感受到洛的憤怒，我隻好小心翼翼地提問，“畢竟這也不是你第一次參與到群架之中，而且，你在這件事中扮演的是什麼角色呢？”

春日午後的陽光耀眼但不熱烈，我穿著冬季校服卻一點不覺得悶熱，洛低頭沉思一會兒，又看向我，我看見她棕色的瞳仁閃爍著智慧的光芒：“這個問題我之前竟然沒有考慮過。謝謝你……”她停頓片刻，“我有幾個想法，一個是這件事發生在我的人生完全步入正軌、漸漸融入初中那個班級之後；還有那時我的年紀達到了一個足以全局觀看和反思自己以及他人行為的時刻，能把一個事件類比到其他人性複雜的地方；最後，我初中班主任獨特的處理方式也影響了我之後的思維模式與處世習慣。”

洛在緊張或者沉浸於思考之時會無意識地剝手指，我伸出手摁住她的手指，強行阻止了繼續“摧毀”她的手的行動。

“去年元旦之後，我特彆害怕過元旦，害怕在聯歡中途，通報批評的廣播聲突然響起。但我更害怕看到每個人的另一麵，發現班主任不是他之前的樣子，同學們也陌生起來……”

“而關於這次打架，以及我扮演的角色，我們還是從頭說起吧，以我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