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洛的同桌生病請假了。晚飯後,我陪著洛回到她班上,她們班要求晚自習比正常開始時間六點半早半小時開始。期中考試分數陸陸續續出來,晚自習管理也會相應地鬆懈一些,雖然班委按照學校要求在黑板上寫了:
“應到:42人
實到:41人
請假:1人”
但是有些同學會在晚自習時去辦公室請老師講作文或者問問題,每個班的人數都會比實際坐著埋頭學習的少幾個人。巡邏老師這時候也不會特地去數。洛一直都不喜歡她們班的學習氛圍:“大家都太擅長學習這件事了,刷題、提問、整理、複習,吃完飯大家好像就在乾這些了。”的確,站在門外的我們都能感受到3班門內有一種沉悶的氣息,雖然進去會亮堂些、溫暖很多,卻因為安靜和大家的整齊劃一更加壓抑了——連腳步都會不自覺地放輕。今日,我比平時更能感覺到洛對回班自習的抗拒,隻可惜我同桌晚自習一直都在,我們班也沒有能容納得下她的空位。
突然我靈光一閃:“不如,你陪我回班拿一下東西,我來你邊上晚自習吧?”
洛猶豫地看了眼我,點點頭。洛現在的位置仍然在第二排,現在又恰好在遠離班門和走廊的第四組。我倆抱著我的作業走向洛的座位,我先進去靠牆,洛靠走廊,周圍的同學頭都沒抬一下。“沒事,他們根本不關心。”洛低聲說。
黑板上方的電子鐘顯示現在剛過6點,平時在這個點我還處於遊走狀態,跟周圍同學們嘮嗑,或者看班上男生在班級最後踢球——順帶一提,這個球是他們自己用試卷、草稿紙和膠帶纏起來的一個大白球——班上吵吵鬨鬨,我肯定沒法縮在角落裡做題的。現在的我屬於被迫進入學習狀態,我隻帶了數學作業本、英語課課練以及生物地理的習題冊,洛說課本、讀本什麼的她這裡都有,因此隻需要我帶需要在上麵寫字的東西就好了。洛在寫每天她們班老師寫在黑板上的“每日一題”作業,我們班進度慢一拍,沒學到這個,於是我翻了翻她堆在課桌上的書本。
分班半年以來,洛在學習方麵的變化真的很大!我記得她高一時語文筆記本隻記過半頁紙,是有關“疊章複遝:造成一唱三歎的效果,借此強化感情的抒發”。其實我高一上語文課也感覺沒啥好記憶的——就這麼說,雖然老師每節課都按照課本以及課後問題上滿45分鐘,但是隻是就事論事,沒有知識點——所以我們後來都直接把圈畫放在了課本裡。換老師以來,我確實感覺語文課充實了許多,但是高一用課本記筆記的習慣一直沒有改變,但洛早就開始在筆記本上塗塗畫畫了,到目前已經寫了三四張紙。
此外,她有個練習本每頁橫著對折兩次分成四列,在第一、三列用黑筆抄寫英語課本後麵單詞表的中文釋義和詞性,然後她就用鉛筆在第二、四列默寫,寫完批改後,標上錯誤的地方,再擦掉答案重複利用。好方法!洛說是偶然看到3班一個女生這麼做然後偷師的。當然洛也有一以貫之的學習方法,比如從高一開始我就很羨慕她積累的英語錯題本,黑筆抄題,藍黑筆在題後寫答案,藍筆寫答題思考。複習時,可以直接用紙遮住答案再做一次。
校長有句名言,好的題目做三遍,就會變成自己的東西。這個道理當然不限於數學學科。不曾想,洛采取了最高效的方式來踐行校長的話,受教了!
突然,班門開了,洛的班主任同時也是我的語文老師陶哥走了進來。我沒敢回頭,因為整個班內的同學似乎都不為所動。聽聲音,他好像是先進後麵的水房看了眼,然後往前走去,逐漸進入我的餘光——幸好,他走向的是第一組。我看見他在一個同學的桌上用手指輕扣兩下,背著手走出前門。這個場景好像在《西遊記》裡讀到過!不過菩提祖師走的是後門。天色漸暗,透過窗戶我隻能隱約看見老師和學生趴在欄杆上的剪影。
“應該是出分後的小規模約談吧,放心我這種中遊處於安全區——一般從退步大或者偏科的開始。”洛轉過身用鉛筆在我練習冊上潦草地寫道,我停下筆看著她飛快地寫下這行字,目光不知不覺轉移到她的手上,看著她細膩的皮膚被其下的肌肉拉動著開開合合。
理論上,作為班主任,老師應當非常熟悉每個學生的位置和背影,他應當是知道我混入此地,但陶老師似乎沒有表現其他反應。萬一老師看到我會怎麼說呢?我看了眼洛的側臉,之前同桌時她也坐我右邊,因此這個視角是如此地熟悉,如此地令人懷念。
不過,陌生的環境悄悄改變著洛,也改變了我;那時那景,應當永遠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