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8 紙下之魂(2 / 2)

日神的森林 嶼君禪 3177 字 8個月前

當然,我最先想到尼采的“超人”理論,不是我喜歡尼采,隻是最近,洛正好在圖書館翻了翻《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感覺其中有很多很有哲理的句子,就摘錄了一些,考前分享給我看了。但是那個超人好像也沒有什麼具體的,現實的功績,尼采說他將會改變世界,改變人類,這未免有些抽象。我記得,二十世紀上半期那個把尼采理論簡單粗暴化的人,差點讓世界在二戰中消失殆儘。

如此一來,又得委屈在我作文裡“宮刑”多次的司馬遷老人家了。我是真的不想打擾他,但是我的素材就是這麼稀缺。唉。

其實看到這個題目,我想到了洛。她的經曆好像不常有,而且她也很擅長於捕捉和記錄身邊的故事。小學參與幫派鬥爭的孩子不在少數,初中被霸淩的也時而有之,被卷入案件核心雖然不多,但是總而言之,能全部參與或目擊,並且還能在中考中殺出原本所在的環境的層層包圍進入全省第一的附中的,也隻有洛一個人了。她身上有很多我從未在彆人身上見過的東西,說不清楚是什麼,但是在一言一行中清晰可見,比如她自始至終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比如她對於自己過去的描述會保持客觀理性,比如她看見小龍蝦的眼神,比如她解數學題仿佛是在玩一個迷宮遊戲,比如她閱讀範圍很廣,且在交流中能夠恰當引用。她向我講述的故事常常在我夢中像是電影一樣依次播放,我能代入其中任何一個角色,感受他們的痛苦與瘋狂,但我不知道洛在想什麼,她似乎總在做決定,但是我不是很能理解其中的邏輯。

隻是啊,洛在未來能成就一番“非常之功”嗎?雖然我覺得她確實身上有不同尋常的東西,但我並不知道那些有什麼用,它們不是學習的天賦,不是品行操守,也不是能立即變現的東西,而是一些虛無的、靈動的、精神上的特質。至此,我已經做到閱讀了,是個典型的講述我國鄉村田園故事的小說,題已過半。

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直想著她。她是我高中最好的朋友,之前是,之後我也希望如此。其實我覺得非常之功不一定要關乎全人類,關乎未來,關乎科學的前沿與世界的進步,拯救一隻瀕危的知更鳥何嘗不是呢?雖然我不能這麼寫,因為閱卷老師一定不這麼想,但是我心裡明白,遇見她之前,我不知道友情為何物,雖然跟周圍同學關係都不錯,但也不是能交心的程度。她善待我,並且用她的知識來把一個未知的哲學世界呈現在我麵前,我覺得已經是“非常之功”了。我一邊想著這些,一邊寫了篇言不由衷但沒走題的議論文,心想不走題竟然對我是最高標準了。

考後的一晚,我無心複習,而是前所未有地感覺到了惶惑不安,好像要有不好的事情發生。我就這樣渾渾噩噩過了一天,然後在這天晚自習前,前天考的三門出分了。我的同桌同時是毫無存在感的數學課代表在自習鈴響前告訴了我這個噩耗——129分。是的,儘管考試時我覺得這次試卷不難,儘管考前我已經極儘一切讀努力刷題、整理錯題,最終的結果也就此而已,也就是個與平時無差的分數,我崩潰了。

洛的數學老師已經走了,因此晚自習中途休息時把我拽去詢問成績的她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20:10的自習鈴在身後響起,頹然在遠方教學樓上空飄蕩。去散散步吧。

操場極冷,黑得深沉——不知道那幾個人是怎麼踢球的,不過那隻是人世的事情了,離我們太遠太遠……我們緊靠在一起,校服衣裳太厚,隔絕了所有的溫度。我覺得洛總是比我優秀,優秀太多,英語即使完形填空扣了10分仍然能卡在80分,比我高3分,數學……我更是不敢想象了。

靠在一起的人感受不到對方的溫度的同時,在思想上也相去甚遠,而我的苦楚又該向誰傾訴?不知道說什麼,洛並不高大強壯的身軀好像是我唯一的依靠了,我不夾雜一絲絲苦澀地、真實地、前所未有地需要著這一個依靠。

終究還是需要回到班上的。麵對迎麵走來的同學,我在洛的攙扶下極儘全力擠出笑容揮手致意。班級彌漫在下五子棋的歡聲笑語中,我離他們很遠很遠,隻能盯著一道地理題發愣。

諷刺的是,第二天清早我才知道,洛數學史無前例地考砸了,比我還低20分,班級倒數第三,年級435名。我是250名,我不知道昨天極儘全力安慰我的她現在怎麼想。極度悲傷的我差點忘了,她才是那個在班上“孤身一人”的,她周圍一圈都是年級前30名,但洛把自己的悲傷掩飾的很好,她什麼也沒有說。

By the way, 我的新年願望是:“小四門4A,年級排名進前200,看幾本有深度的書,跟洛永遠是好朋友。”真是個具體又宏偉遙遠的夢想呢。

我們都是被壓在試卷紙之下沉重哀傷的靈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