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大腦完全清醒,蘇以冬才從房間中的蛛絲馬跡中清楚了錦安然並沒有騙她。
沙發上有錦安然的衣服,錦安然還把藏有被子的抱枕打開,墊在L字沙發上,看樣子昨晚錦安然一直是在客廳睡的。
其實真的睡了多久她心裡也有數。
“你沒騙我就好,安然。”蘇以冬的聲音像是在袋子裡發出來的一樣,聽起來沉蒙蒙的,有一種窒息感。
“總監,”錦安然在水池邊安靜的洗碗,水流順著纖細的手緩緩流淌,“昨天在MagicMotion的時候,我確實被你嚇到了,我從來沒見過你那麼憤怒,不像你平時那麼……”
“冷冰冰的是嗎?”蘇以冬接上了話:“我不喜歡和不熟悉的人打交道,彆人不理我我也一般不會理彆人,所以在公司裡,會給你這樣的錯覺。”
“就沒有人來問你關於工作的事情嗎?總監你工作能力那麼強,不應該這麼不受歡迎啊?”錦安然將手裡的碟子依次排進櫥櫃,悠悠地問。
蘇以冬歎了口氣:“芝瀾居所有的任務基本上都由白芊和她手底下的項目組親自對接甲方,然後分配給各個組,每個組有自己的流程體係,根本不需要我,除非是完全沒有辦法擺平的爛攤子,或者排期太趕,才輪到我。”
“也就是說,你其實是個擦屁股的?”
被錦安然這麼一番比喻,蘇以冬差點沒繃住。
“我也算是空降,芝瀾居上下對我感到不滿的人有很多,這樣的工作狀態是白芊特許的,我可以在任何地方做好我的本職工作,遲到早退也是為了少點閒話。”
她確實是遊離在所有人之外,最特殊的那一個。
手機鈴聲很大,在茶幾上振動起來,蘇以冬伸手去接,打開屏幕後眨了眨眼:“說曹操,曹操到。”
蘇以冬按下了接聽鍵,白芊那富有衝擊力的聲音立馬就從擴音器中湧了出來:“酥酥酥酥酥酥!成了成了成了!”
蘇以冬本來就酸脹的腦袋被這麼一喊更疼了,連忙將手機挪遠耳朵:“我沒有聾,你聲音不用這麼大。”
“你知不知道那個,時尚雜誌,就是那個《Sensibility》。”
“我知道,當下銷量最高的藝術刊。”蘇以冬仍舊是冷淡地回應。
她沒辦法不知道,公司上上下下幾乎任何地方都有這個雜誌的影子,即使她再不和人交談,再沒社交,也會注意到幾乎人手一本。
這個藝術刊在她們圈子屬於必備,無論是服飾、繪畫、雕刻、建築、文化基本上都會收錄在該雜誌中,擁有最全麵的信息彙總,甚至其中有一些內容因為版權問題其他雜誌根本沒有辦法收錄其中,《Sensibility》背後的景氏集團財大氣粗,壟斷了這些信息的版權,自然而然也成為了行業裡獨一檔的龍頭。
《Sensibility》是南州市景氏集團旗下的產品,景氏集團基本上承包了整個南方的藝術展舉辦活動,專攻時尚文藝。自從集團的總裁景文逸結束了長達三年的海外活動,重新歸來後,集團發展更盛,《Sensibility》就是由他一手創辦的。
“我這一周出差拜訪景氏,了解到他們想要拓展的業務,是《Sensibility》的子產品,叫《Haze》,是麵向初高中生的青春風格藝術刊,你猜猜我拿到了什麼項目?”電話裡的白芊很激動,欣喜之意即使隔著屏幕也仿佛要噴湧而出。
還沒等蘇以冬做回應,白芊就沒憋住,提前一步講了出來:“我拿到了《Haze》首刊封麵設計的招標!隻要我們設計出的封麵能夠被選上,景氏就會和我們達成長期合作!”
陽光有些炫目,但是並不妨礙蘇以冬吃驚地瞪大雙眼。
她心裡清楚,如果能和景氏牽線搭橋,芝瀾居的現狀將是質的飛躍,未來估計也是一路順利,《Haze》每一期的封麵都將都會有芝瀾居的logo,配上那無可匹敵的銷量,能將整個公司的知名度往上拉一大截。
蘇以冬滾了滾喉嚨,有些難以置信:“你認真的嗎?”
“絕對沒有假!而且我決定這個項目就交給你了,一周時間,下周這個點負責這個刊物的甲方會親自來公司會談,你現在就可以開始準備起來了。”
“交給我?你這衛星放的未免有點過分高了,這麼大的項目怎麼可能隻有我一個人來完成呢?”蘇以冬有些微怔,她不敢接手這個燙手山芋。
其實對誰來說都一樣,景氏的影響力太大了,一旦出任何問題,沒有人能擔得起這個責任。
白芊輕咳兩聲:“後續我會讓A組協助你,但是所有的流程隻能經過你手,”她頓了頓,聲音變得柔和,“酥酥,我隻相信你。具體要求明天來公司我會單獨和你談。”
蘇以冬沒有說話,一瞬間有千言萬語湧上心頭卻卡在嘴邊。
“可……”
“不還有安然妹妹嗎?那個小姑娘創意指標我覺得可是很在線的,你說不定可以問問人家呢。”白芊半真半假的諂媚,“明天讓安然妹妹一起來我辦公室吧,一起聊聊。”
蘇以冬微微側臉,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錦安然。
掛斷電話的時候,兩人的視線視線悄然對上。
蘇以冬眼裡的驚喜與擔憂藏匿不住,瞳孔裡閃爍的情緒將一切都出賣給了錦安然。
“總監,”錦安然繞過她,“我相信你,以你的能力,肯定能完成得很好。”
錦安然一邊說著,一邊走到臥室門口,蘇以冬能感受到了她的語氣中有難以隱藏的困意。
“我先……眯一會。”錦安然不經意打了個很輕很輕的哈欠。
哈欠很柔和,像是輕聲地祈禱。
接踵而至的關門聲如同一把小錘子,緩緩錘動了蘇以冬這顆死寂已久的心臟。
她看著收拾得一塵不染的廚房,心裡卻仍舊是一團糟。
19樓仍舊能聽到窗外車來車往,川流不息的喧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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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安然再次醒來的時候,天空已經暗啞無光,她很久沒有在白日裡睡過覺,醒來的一瞬間,看見寂暗的天空鋪散著碎鑽般的星辰,心有點懸空,不著邊際。
回想剛躺上床僅僅就是一合眼,便沉沉睡去,沒有夢到什麼,腦子裡空空的。
被單上還殘留蘇以冬香水的味道,估計被裹了很久,她將外層拆下,隨手握成團。
低著頭走出門的一瞬間,和剛出浴的蘇以冬碰了個正著,幾乎就是撞在蘇以冬的胸口上,蘇以冬剛被熱水浸染的體溫和縈繞在周身的沐浴乳香氣讓她的心跳倏地停了一下。
蘇以冬也沒注意到她,但並未閃躲,任由她撞了個滿懷。
“不好意思,我……洗個東西。”錦安然連忙向後退了兩步,沒有看她,手裡緊攥著團成球的被單,繼續向衛生間走去。
直到錦安然悄無聲息地繞過自己,蘇以冬微微發愣的腦袋才回過神,她看著錦安然的背影,好像比平時更嬌小了一些。
回到自己房間,蘇以冬抬手在衣櫃上層摸索了一陣,找到了一套薄薄的紫色被單後,又折回洗衣機旁。
“給,”她走到在洗衣機旁發呆的錦安然,“你先用著吧。”
錦安然呆呆地看著新被單,有些不好意思,沒有伸手去接。
直到蘇以冬將被單強硬地塞進她的手裡,身體才象征性地晃了晃。
“對不起,”蘇以冬說,“我當時確實醉的很厲害,已經神誌不清了,我的隻能記起來自己是往臥室裡走的,但沒想到是你的臥室……”
“總監,”錦安然打斷了她,“我沒生氣,不用道歉。”
話語好似驚弦,讓蘇以冬心頭一顫。她沒想到錦安然會打斷的這麼生硬,連道歉的機會都不給。
“可能之前……會有一點在意,但睡了一覺後好多了。可能是我的問題吧,我如果沒被調度到你身邊,而是其他組,可能就不會發生這些事情了。”
聲音很平淡,一句話就把所有的錯誤攬在自己身上,蘇以冬聽著很難受,唇不由得向下彎了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