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謝沉沉頂著眼下兩道明晃晃的烏青,前去拜訪朝華宮的管事太監袁舜。
領走每月月錢之餘,她卻又格外多留了半個時辰,就殿中焚香一事向其虛心請教,仔細辨彆了些香丸香餅的模樣及用途。
袁舜年已近五十,長袖善舞,欺上瞞下,在朝華宮作威作福多年,一貫愛拿鼻孔看人。
就連那日來朝華宮布置打點,對她也是明裡暗裡的夾槍帶棒。不知為何,這日卻意外地殷勤。
待她提出要走,老太監甚至又飛快給身後的小德子使了個眼色。
小德子會意,很快從屋後捧出一精巧香盒。
“此物名為帳中香,聽聞寧神助眠,頗有奇效。”袁舜道。
說話間,伸手把那香盒推到謝沉沉麵前,他那麵白無須的臉上竟還擠出一點久違的和善笑容:“方才姑娘說,殿下近日常夜不能寢,心氣不順,依老奴看,不如試試以此香調解。”
沉沉一愣。
說來難以啟齒,但她今日前來,實在隻因最近魏棄跟著了魔似的,天天變著花樣地折騰到半夜,她委實有些受不住。
昨夜又是如舊,但她半夢半醒間,卻忽然想起這荒唐事的“始發之夜”,魏棄的那句,“是誰動過殿中香爐”。
左思右想,她猛的驚醒,心想如今這般局麵,理應和那香脫不了乾係。
又因那日隻有老太監袁舜帶人進殿布置,個中嫌疑,便自然落到了他頭上。
她此來,特意向袁舜問起焚香一事,既是真心想了解一二、以備後患,二來,也略有一點隔山打牛的提醒之意。
可,提醒歸提醒,她哪敢真的往魏棄身邊帶東西?
誰知道會不會又是什麼下作玩意兒?
自己和這位瘋子殿下的關係,最近難得有所緩和,她可不想再給自己扣上一口大鍋。
思及此,沉沉頷首一笑,立刻委婉推拒道:“公公好意,奴婢代殿下心領了。”
她說:“但殿下一向不喜殿中諸事改動,便是我,也是插不進手的,不過是聞得多了,有些好奇罷了。”
袁舜聞言,擺擺手,倒也不強求:“姑娘言重了。”
如今她沒有名分,卻是皇後禦口親點的九皇子妾室,稱一句姑娘,倒算周到妥帖。
沉沉略微福身,全了禮數,轉身離去。
袁舜沒有相送。
倒是一直隨侍在他身旁的小德子,見她走得遠了,忽的輕嗤出聲:“還真以為自己野雞變鳳凰,飛上枝頭了?給臉不要臉!”
話落,一轉身,看向自個兒師父,這氣紅了眼的小太監又恨恨道:“這可是皇後娘娘賜下的好東西,師父你舍得給她,她竟這般輕慢!”
袁舜端起手邊茶盞,低頭輕抿一口,不語。
許久,卻突然問了一聲:“這妮子在九皇子身邊,呆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