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沉沉懷裡揣著莫名其妙得來的賞賜,走出露華宮主殿,仍不免有些恍惚。
她總覺得,自己今天來這一趟,似乎隻是專程來為昭妃娘娘講了一遭繪聲繪色的少年往事,順帶走狗屎運、蹭了一頓平素不敢想的豐盛菜肴,以及——
臨走前,兩姐妹話彆。
沉沉偷偷塞了一對專門挑的碧玉耳環給自家堂姐。
“娘娘給的,”她小聲說,“二姐,你拿著。”
“這如何使得?”謝婉茹擺手推拒。
“叫你拿著你便拿著。”沉沉卻難得強硬,把那耳環塞進堂姐手中,一如那日朝華宮前分彆,她也曾接過少女淌淚的贈禮。
當初為救下肥肥,不得已把那對耳環賣了,她一直於心有愧。
手上又不寬裕,一直攢不出錢贖回。如今總算能彌補些許,怎能叫人推回來?
何況自己這還留著兩對呢。
沉沉正想解釋,手腕卻忽被堂姐一拽,人還沒反應過來,身形已和身邊一堆匍匐在地的宮人融在一處。
她甚至連來的人是誰都沒看清。
隻覺眼前掠過一陣勁風,回過神來,又聽得宮人們難掩喜色的竊竊私語:
“是平西王——”
“王爺回京,見了陛下,這就求旨來見娘娘了?”
“想來王爺與娘娘自幼親厚……咱們娘娘有王爺撐腰……”
再後頭的話,壓得太低,便聽不清切了。
沉沉心頭卻仍是一驚:
剛才從自己跟前走過去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常勝將軍,駐守遼西十餘年、護得一方太平的“定海神針”,平西王趙莽?——
這可是從前隻在話本上看得到的大人物啊!
自己方才竟沒有偷看一眼……虧了,虧了,虧大發了!
沉沉扼腕不已。
謝婉茹見她神情一時喜一時悲,風雲變幻,亦不由地忍俊不禁。
還以為她是在疑惑為何平西王能自由出入後宮,邊拉她起身,又耐心同她“揭秘”道:“平西王是娘娘長兄,今次回宮,應當是為著三殿下娶妻一事。我前些日子便聽荃華姑姑提起過,卻沒想王爺回得這般急,估摸著,是見過陛下,便立刻請旨過來了……”
外男本不得出入宮闈,這是誰都知曉的大忌諱。
然而,這位平西王卻無數次得了皇帝的例外,眾人雖嘴上不說,可心裡清楚:一切蓋隻因他身上的功勞著實夠分量。縱使前朝最重禮儀規章的老臣,也不敢在這血氣森森的將軍跟前唾沫橫飛,兼之當今聖上本就是個不愛流連後宮的,索性就給他開了後門,走個過場請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當然,也獨隻有他一個。
“娶妻?魏……三皇子娶妻?”沉沉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頓了頓,小聲打聽道,“是哪位大人的千金這麼有福氣?”
能做三皇子魏驍的正妻,未來指不定就是大魏的皇後。
是哪家的千金得了魏驍的青眼?
她隻是純粹好奇,倒沒有多想。
謝婉茹卻神色微妙,思忖片刻,衝她搖了搖頭:“此事……恐不成行。”
......
“此事絕不能行!”
露華宮中,四下宮人皆被屏退,偌大主殿,隻剩兄妹二人。
趙莽頭先從禦書房離開時,已是強忍怒火。
此刻見著妹妹,好言相勸仍不得行,方覺帝妃已連成一線——連自家人也不站在自己這邊,不由地變了臉色。
一時間,亦再顧不得身在何處,麵前坐著何人。
趙莽猛地一拍桌案,厲聲道:“你且說說,我家阿蠻哪裡配不得三郎?”
“她自幼心儀三郎,為著三郎,拒了多少送上門來的親事,如今你卻要她把正妃之位拱手相讓,道理何在?”
“不是把正妃之位拱手相讓。”
好在趙為昭知道自家兄長的脾氣,早將碎嘴的宮人揮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