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莫枕眠很想手撕這團黑煙,但礙於她似乎還有用處,隻好歎惋著選擇暫時放下屠刀。
“恭喜你啊,能多活一段時間了呢。”
莫枕眠慈愛地微笑著,黑煙在她掌下瑟瑟發抖地把自己蜷縮成一團,再次毫無還手之力地被塞進紅傘裡。
易玦總覺得這個“隻要被呼喚就能知曉”的特性有點邪門,像極了她穿越前聽說過的科幻小說——《克蘇魯神話》,心中隱隱對他們口中的“它”有了猜測。
不知道具體是什麼,反正不是什麼好東西就對了!
啊啊啊,原著裡沒有提過這遭啊?她穿越的難道不是普普通通的古風玄幻世界嗎?難道她未來能有幸目睹仙風道骨的仙人和不可名狀的邪神對轟?不會吧不會吧,這倆完全不是一個畫風的啊!
易玦隻覺得自穿越後碎裂,好不容易才重新拚湊起來的世界觀,再次碎了個徹底。
“你們不會真的打算見一見那位‘商人’吧?”莫枕眠目光古怪地望著顧溟海若有所思的樣子。
“試是一定要試的,但不是現在。”顧溟海利索地下結論道,“我撐不住了,至少得下個月才能出來了。”
說著,他閉上了眼睛,再睜眼時,眸光中的滄桑和近乎殘忍的理智被清亮純粹取代,簡柒有些茫然地眨眨眼,仿佛大夢初醒。
這就走了……一旁的倉北顧眼皮一跳。
他本來以為,顧溟海會趁這個機會和鄴燭解釋一下的。
那個家夥啊,大概很久以前就被“它”侵蝕心智了吧?當年的背叛,真的是出於本心的麼?
但是他什麼也沒說,麵對曾經的恩師就像麵對陌生人一樣,疏離而沉默。倉北顧痛恨他,也因此是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他幾乎可以想象到顧溟海不屑置辯的笑容,那笑容好像在說——
“現在再說那些,有什麼意義呢?”
清醒的顧溟海實在是個可怕的對手,他冷酷殘忍,對敵人,對後代,對自己。
倉北顧想說什麼,但對上鄴燭過於平靜的目光,又什麼都說不出口了——當事人自己都不在乎了,他又何必執著呢?
這麼想著,他放下了繁雜的心緒,聊起正事:“那還是等下個月再說吧,聽說深淵那邊……最近不大太平啊,魔界高層說不定就要大換血了,這時候如果捅了什麼簍子是很麻煩的。”
“莫姑娘,方便告訴我,這次你站在哪一邊呢?”倉北顧風輕雲淡地問道,但比起詢問,更像是隱晦的警告。
看來“莫枕眠”當年反複橫跳的立場,看熱鬨不嫌事大的肆意妄為給知情人留下了很大的陰影啊……
接手了原主那不怎麼美好的聲譽,莫枕眠扯了扯嘴角,有些無奈:“我?如果你指的是激進派和魔君黨,我當然是兩邊都不站啦。”
倉北顧頗為意外地抬眼看她。
“——但是,如果是邊遲月和那些野心家,我當然站在邊遲月那一邊。”
以陌生的目光重新審視著神色有幾分認真的女童,倉北顧好像第一次認識她一樣:“我曾經聽信傳聞,以為無常的霧妖是不會付出真心的,或許我應該為自負的偏見道歉。”
“不是吧?”她咧嘴笑了,笑容和頭頂上的紅傘一樣明媚異常,“我才不是為了他,隻是……他足夠有趣,僅此而已。”
……
怕此刻沉睡的本體出問題,見事情暫時告一段落了,鄴燭立刻拉著莫枕眠回邀月城。
“受人所托,我要去見一個故人,得遠行一段時間,”臨走前倉北顧向他們道彆,但目光從頭到尾都追隨著鄴燭,“您打算留在邀月城,對吧?一定要等我去找您啊。”
目送鄴燭一塵不染的衣角與莫枕眠豔麗旖旎的紅衣在風中交疊在一起,漸漸消失在遠方,倉北顧才收回目光,向另一個方向趕去。
一炷香後,他停在了一處山峰上。
這是一個有些凸出的平坦觀景台,像是被劍硬生生削平的一樣,倉北顧徑直走向山巔中心的亭子裡,為自己倒了一杯茶。
說來也是怪事,小小的茶壺,倒了一杯茶後重量沒有減輕半分。如果打開壺蓋,就會看到清香的茶水依舊是滿得快要溢出來的樣子。
淡定地喝完一杯茶,一個爽朗的聲音隨著風飄來:“北顧兄來得真早啊,我晚了一步,自罰一杯!”
明明是喝茶,怎麼說得像是在酗酒一樣?倉北顧笑了笑。
“這茶還合你口味嗎?”動作瀟灑不羈地舉杯將茶一飲而儘,來人裝模裝樣地客套了一句。
“都在你這裡喝了幾百年了,再合口味也早膩了。”倉北顧嘴上嫌棄,眼中卻滿是笑意,“自從喝了你這茶,在外頭茶館裡我就從不點雲霧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