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登門。(1 / 2)

青梅 月令辰 3665 字 8個月前

深州隸屬於河北道,下轄五縣,以深州城為治所,深州城裡有兩家大戶,一家姓謝,一家姓張。

這姓謝的人家,是世代的商賈,隻是因為家裡有個姑娘去給了深州刺史為妾,仗著刺史的勢,才漸漸富了起來,不過倒也不敢為非作歹,隻是做些買賣。而那姓張的人家祖上出過大官,雖說沒落了,如今隻經著一家書鋪,但子弟仍舊讀書,如今家裡又有幾個秀才支撐門楣,還算得上是詩書人家。

先前齊映州想要賣身的那張姓人家,便是這張家。

當鋪掌櫃的姓張,原是張家的家奴,因有個小兒子聰明伶俐,前些年跟著張家的一位公子外出求學,偶然被誇讚是個讀書種子,因此被放了籍,跟著張家姓張,不再做奴仆,轉而做了當鋪的掌櫃。

張掌櫃前些日子收了這塊玉,高興得不得了。河北道下轄二十四州,深州在其中毫不出彩,也沒有甚麼名門大戶,難得收到些好物件,大多都是活當,隻可看不可玩,如今有了這麼塊好玉,張掌櫃得高興好一陣子,整日裡和深州城裡的匠戶探討這長命鎖若是融了金子重打一副,要如何打,金要如何灌,紋路字樣又要如何刻。

他正高興著,一抬頭卻見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公子哥抬腳邁步進來了。

“哎,十七郎!您今兒個怎麼有功夫來這兒轉悠?”

這十七郎便是張掌櫃小兒子跟著的那位張家公子,名安世,族裡行十七,因而被叫一聲十七郎。

張安世用鼻子哼了一聲,道:“太子長孫剛生,繈褓裡病著呢,前些日子關城破了,建州六縣皆被屠,朝堂裡鬨著呢,京裡各家也都不安分,父親覺得我在京裡礙事,讓我回家來讀書。

“該讀的書我早就讀夠了,若不是時局不穩,不說狀元,一甲定是十拿九穩的事兒。”

張掌櫃也隻能賠著笑,他生在深州長在深州,也沒讀過幾本書,聽不懂他家十七郎到底在說些甚麼。

深州張家原不是什麼世家大族,隻是幾十年前張安世的父親張啟書進京趕考,雖說落了榜,但得了魏州張氏的青眼,兩家連了宗,成了正經親戚,張啟書也借著魏州張氏的力,走了蒙蔭的路子,在長安謀了個官。自此之後,深州張家便以魏州張氏子弟自居,口稱當朝中書令張應誠為自家老大人。

張安世也懶得自討沒趣,再說些這老仆不懂的話,隻問:“興伯,我打彆個那裡聽來,你得了塊好玉,拿來給我瞧瞧,這玉有多好,叫你高興了幾天還高興著。”

興伯立即便將那長命鎖拿了出來。

張安世將長命鎖拿來,盯著那傅字翻來覆去地看,心裡漸漸生起疑惑來。這長命鎖打的巧妙,尋常人家的長命鎖要麼金鎖要麼銀鎖要麼玉鎖,富貴人家金鑲玉是常見的很,可這玉鑲金卻不怎麼多見,尤其是玉乃是上等的好玉,其光澤水準,在長安也不多見,若是能夠打一塊玉佩出來,數百貫也值得,怎地打了長命鎖?

他將長命鎖扣在手裡,喝道:“這玉果真是你收的,不是巧取豪奪來的?”

興伯額上冷汗立刻就下來了,“十七郎,您這是要我的命啊,家裡哪裡敢作這巧取豪奪的事兒,確實是收的,打一個關城逃難來的稚童手裡收來的,死當,當了六貫錢,您瞧這契書還在這裡,手印簽名,半點也不差的!”

“契書拿來我瞧瞧。”

張安世並非信不過家中老仆,但非常時期,需要謹慎行使。

他拿了契書,對著手印和簽名來看,手印是左手大拇指的,比他的手印要小一圈,大約是個十歲左右稚童的,印上簽著齊映州三個字,有練過書法的痕跡,看得出是讀過書的,但下筆力道不足,一看就曉得年歲不大,名字下頭又有一行小字,寫著深州關城人士,這乃是齊映州的籍貫。

這些字皆是一種字跡,又有手印在,張安世才放下心來,將契書還給興伯,道:“興伯,非我疑心你,隻是這非常時期,咱家得再小心行事不過,若是因為這種小事耽擱了六叔祖的差事,我們都吃不了兜著走。”

這六叔祖指的便是當朝中書令張應誠了。

中書令雖貴為宰相,但當朝宰相可有三位,加之當今皇帝春秋鼎盛,太子並諸位皇子皆正直壯年,皇孫也早進了禦書房讀書,早盯著那位置爭權奪利,又妄圖拉攏當朝大臣。是以魏州張氏雖是大族,又有大官,卻並不敢為非作歹,連張啟書這種算不得親戚的親戚都得小心謹慎地行事,更何況是張應誠。

是以眼看京裡朝堂局勢不穩,張安世立刻就被從長安攆了回來。

興伯並不懂這些事情,但他曉得小心謹慎,不然也不可能養出一個聰明伶俐的兒子,甚至還能讓自己全家脫了籍出去做良籍,因而連連應聲道:“十七郎,我等如何會不曉得?休說是此中時刻,便是豐年時節,也斷沒有巧取豪奪的道理,這豈不是汙了我們自家的名聲!”

張安世緩緩點了點頭,“興伯心裡清楚便好。”

他又囑咐了幾句,才踱著步出門。

這次回深州,一是確實是被他父親攆回來的,怕他生事,二也是回來敲打敲打管家奴仆,雖說是和魏州張氏連了宗,可到底算不上是正經的親戚,他們家的根還在深州,這也是他們家最後的退路,此處必須要安穩如山才是。因而即便是路上多流民,當鋪收個東西不打緊兒,也得小心再謹慎不過。